第九章 锁雾林(1 / 2)

剑碟 牛语者 7952 字 2019-10-26

 段默陇沉默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忽地轻松一笑道:「鸾霜这孩子的眼力着实不错你可知道我也曾经是她的授业恩师之一?」

林熠一怔摇头段默陇接着道:「事实上从她十三岁起观止池已无可教之人多年来她一直是独自修炼摸索参悟敝宗的《太上道典》。

「由此可见包括戎师弟在内的敝宗宿老对于鸾霜的寄望是何等深厚而她的表现亦从未辜负过我们直到突然出了一桩事却令老夫始料不及。」

林熠松弛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沉声道:「杀人者并非鸾霜。」

段默陇道:「不消你说我也相信鸾霜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她竟心甘情愿替你顶罪造成的后果远比杀了正儿更为严重也更让人头疼。」

林熠讥诮淡笑道:「我明白了在下是邪魔外道弑师叛门令人不齿的逆徒鸾霜这么做不仅自陷不义也毁了贵宗千年清誉引来天下群豪背地耻笑。」

段默陇道:「好在你来了相信此事总有解决的办法。」说着起身将「虚怀若谷壶」随手抛出扔到院子里的一堆花草里隐没不见竟是如弃敝屣。

段默陇仿佛意犹未尽环顾自己的居所问道:「你说我是否应该把这里所有的竹器统统付之一炬从头再来?」

林熠笑道:「何必如此费事?你既然连新编的『虚怀若谷壶』也可毫无痛惜的舍弃则此间的诸般竹器再不成心魔如果刻意毁去反着了痕迹落了下乘。」

段默陇拊掌道:「说得好老夫受教了。」

林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道:「这道理他何须问我?不过是在借机考察林某的心境假如我对天宗满怀敌意多半就会赞成放上一把火烧个精光的主意。可惜这样的考题并不新鲜当年南山老翁便曾异曲同工地用过。」

不知何时柴扉外多了三个人其中便有雪宜宁她左侧是一位须如银、脸庞红润的老者双颊凹陷紧闭嘴唇一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右侧也是位妇人容貌算得端庄无奈和雪宜宁一比顿显相形失色。

段默陇道:「好全到齐了大伙儿都到书房里坐罢。」朝林熠伸手一引道:「林教主往里请!」两人并肩步入左的一间竹庐门外三老亦跟了进来。说是书房其实里面除了一张书桌几张椅子之外几乎空空如也只墙边的一排竹架子上歪歪斜斜躺着几本不知名的书看上去却都与仙道修行无关。而更离谱的是书桌上干干净净文房四宝皆无放张凉席就能睡下。惟有东的墙壁上悬了三幅书画用的也是竹帛还能让人感受到一点书卷气息。雪宜宁等人早已见怪不怪各自落位段默陇也在书桌后坐下把上位留给了林熠说道:「林教主雪师妹你该有见过另外两位查师弟、连师妹也同为敝宗的席长老负有监管观止池所有弟子言行之权亦是长老会的核心成员。」林熠明白这是先礼后兵刚刚段默陇请自己喝了茶如今正戏该开场了。他在椅子里稍稍欠腰不卑不亢道:「在下见过三位长老。」那位坐在雪宜宁上的连长老淡淡道:「林教主乃后起之秀名动寰宇确非虚至。方才听说劣徒在谷外曾连攻林教主七招阁下不仅没有拔剑相抗甚至只以身法周旋闪躲而毫无伤如此神功令人赞叹老身在此先代劣徒向林教主谢罪了。」这话本无问题只是连长老的语气神态林熠听着看着怎么都是暗藏讥讽似乎是在指责他倨傲自大不将天宗弟子放在眼里更有甚者开口闭口的「林教主」提点自己的身分隐隐又是在嘲笑他自降身价去戏弄一个普通的女弟子有失风范。林熠这些年被那些冷嘲热讽骂得疲了再刻薄刺耳的话也不以为意只暗暗苦笑道:「好家伙天宗长老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连骂人都能拐弯抹角不带半个脏字还让听不出味道的人沾沾自喜以为是在捧他。」于是他似笑非笑道:「好说好说。幸得有唐仙子解围否则在下还真要以为这是贵宗给我特意安排的下马威。但事后想来倒是自己多心了。以天宗人才辈出垂名千年的底蕴倘若真打算为难在下又何至于只派个寻常女弟子来无端挑衅?」他连消带打不仅把连长老师徒暗损到家一副「令徒不过尔尔师父也未见得高明」的寓意尽藏其中;而且顺带讥笑那女弟子擅自行事惊扰贵客却自取其辱远不及段默陇门下的唐若素。在座人士皆非庸碌之辈谁会听不懂?一面暗道这小子词锋厉害一面又浑若无事不露声色。雪宜宁道:「林教主说笑了你能前来观止池为鸾霜仗义执言敝宗足感盛情。不过当日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还希望你能如实叙述一遍。」

林熠也不隐瞒从他落入虚芜城秘道遭遇卓方正说起一直讲到雁鸾霜埋尸立碑至于牵涉到他和雁鸾霜之间的那些微妙细节则一概略过不提。四位长老一言不静静听完均都面色凝重深锁眉头。林熠所言和雁鸾霜的交代大致相符只是将杀害卓方正的凶手换作了自己而已。结合两人的证词除非事先曾有通谋不然断难造假。如果出事的是雁鸾霜之外的天宗弟子或可怀疑其与林熠串通一气可四大长老对于雁鸾霜知之甚深晓得她绝不会造谣诬陷卓方正如此一来卓方正乘人之危且贪图魔道至宝的行径昭然若揭四人想维护都难。雪宜宁低声叹息道:「正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偏激了些终酿杀身大祸唉。」林熠心道:「你可抬举他了这混蛋卑鄙无耻岂是用『偏激』二字就能代替?」但人死为大他也无意与死人为难问道:「在下既已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清贵宗是否可以释放雁仙子了?」段默陇等人默默互视连长老摇头拒绝道:「恐怕还是不行。」雪宜宁解释道:「虽然正儿并非鸾霜亲手所杀但她知情不报又为林教主顶罪形同共谋。这件命案她终究难辞其咎只是罪责略轻而已。」林熠耐住性子缓缓问道:「那么不知贵宗准备如何处置鸾霜?」雪宜宁回答道:「目前尚未定论不过勾结……外人为害同门依照敝宗的戒律最轻也需在锁雾林幽居思过三十年。」其实雪宜宁所说的这条戒律准确内容应该是:「勾结妖孽祸害同门」可当着林熠的面那「妖孽」二字无论如何都不便说出口才改作「外人」含糊带过。林熠心知肚明道:「贵宗戒律森严洁身自好委实令在下佩服。但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何况鸾霜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贵宗的内务林某本不该多事可此案由我而起以致连累鸾霜说不得只好叨扰贵宗!」他的话已含有火药味雪宜宁等人焉能听不出?段默陇和声道:「林教主请稍安毋躁雪长老说的是敝宗的戒律而非对鸾霜的最后处罚结果。等戎宗主回山敝宗便立即召集全体长老召开会议商决此事。届时一定会给林教主一个满意的答复。」林熠也不愿就此与天宗四大席长老闹僵乘机转舵收帆语气一缓道:「有段长老这句话在下也安心不少。相信以贵宗一贯的高风亮节对于鸾霜的处置必定会有一个公平妥善的决断。」

四大席长老闻言心皆暗道:「但凡有所成就之人只靠运气是远远不够的。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个年轻人刚才两句话软硬兼施绵里藏针更只字不问我们会对他本人如何处置只一意替鸾霜辩护摆明了要静观其变反令我们难以另有所为。」

在会见林熠之前本都做好了翻脸动手的准备不料林熠谈笑风生反倒真似来提交情况并据理力争帮助观止池含冤弟子平反昭雪促请天宗长老会做出公平裁决。

段默陇道:「今天就到此为止罢。林教主老夫想留你在观止池小住两日以待戎宗主归山不知意下如何?」

林熠泰然颔道:「如此甚好在下就在贵宗厚颜打扰数日了。」

段默陇微微一笑道:「不敢当。」传进院外守候的唐若素引林熠前去休息。

看林熠潇洒自如走出屋里的四位天宗席长老各有所思。

半晌自始至终未一言的查长老这时才开口道:「太有恃无恐了。」

连长老素知自己这位师兄平日言不轻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段默陇苦笑道:「事情已经很明白林熠杀死正儿完全出于自卫绝难苛责其错只凭这一点咱们有什么理由将他强行留下?」

这就是天宗的苦恼了。

他们承负「圣地」之名行事需得讲求光明正大以此维护本门清誉与其卓地位林熠孤身拜山为雁鸾霜洗冤陈情有礼有节无畏无惧段默陇等人又岂能冒大不韪而用强?

传将出去莫说魔道各家即使是名门正派心中也多半会不以为然。

连长老忽然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觉没曾想天宗千年传承的磊落门风反成了林熠有恃无恐的靠山说道:「他既耍此手段不如由我向他正面提出挑战天宗长老对战冥教教主他总不能拒绝。」

雪宜宁却摇摇头叹息道:「在圣城他曾与西帝别东来长街决战二人平分秋色连密宗的摩诃萨真印也被他破解。当时我就在不远处观战至今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