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微笑道:“你说的不错。大凡树木皆有趋光向阳的习性故此枝叶的所向与疏密也都有迹可寻。这株松树长成如此模样未免有些扎眼睛。”
“天君难道这人就躲在松树后头么?”想想这么说好像也不能解释这株松树的古怪之处心中更加好奇。
林熠摇头道:“不是这松树之所以生得蹊跷是因为它原本就是由人幻化而成。”
曹衡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想不通人怎能幻化成一棵松树?惊愕道:“天君它真的不是一棵树而是个活人变的?”
“五行遁术中有一门奇技唤作‘木遁’能借树木之形隐身远扬。倘使再借助青木宫的‘木牍宝衣’更可化身为草木而不露端倪。若非咱们早来一步多半也会恍然不觉被他蒙骗过去。”
“青木宫?刚才那个老头是烈火宫的他们跑来我爷爷坟上到底想干什么?”
“所以咱们要继续等下去静观其变才能查清这些人的真实目的。”
曹衡点了点头他从未遇到过如此紧张刺激的场面小手情不自禁的抓紧林熠忽而望望癞子头忽而望望远处的松树。
此刻癞子头已热火朝天的干将起来他先用铁镐掘开坟头的方石又刨去棺上黄土露出了朱红色的棺盖。
这小子气喘如牛两眼放亮一鼓作气撬开棺盖里面飘出一股极难闻的腐尸气味熏得他眼花头晕恶心欲呕。
癞子头赶紧让到一边呼哧呼哧大力吸了几口凉风刚觉得好受了一点这家伙就撕了条布缕搓成两个小团塞进鼻孔又打袖口里取出双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兽皮手套戴上。
敢情曹子仲中毒猝死的消息曹府尽管竭力保密仍旧泄漏了出去?癞子头显然是有备而来除了挖土撬棺的工具外更备上了一副手套。
幸而时隔多日毒素内敛否则溢出的毒气一般能要了他的小命。
癞子头三口两口又啃了半条羊腿蹲下身子盯着曹子仲的棺材喃喃祷告道:“佛祖保佑今晚让我癞子头赚上一笔。小人保证从此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曹衡听了小脸露出不屑之色忿忿骂道:“这个混蛋偷盗我爷爷的陵墓居然还想求菩萨保佑今后做回好人。”
癞子头自然听不到别人的斥骂。他兴高采烈掌起灯笼在棺材里细细搜索。
在这家伙预想之中曹子仲好歹也算涟州府大豪身后事决计不会太过寒酸陪葬的珠宝玉器定然不少。哪料忙活了半天棺材中除了撒在遗体上的纸钱外便无他物。
俗语说撑死胆大饿死胆小这癞子头并不灰心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在曹子仲寿衣里摸索起来。
这小子当真是利令智昏另换个人深更半夜孤身一人蹲在乱坟堆中已是腿软心虚牙齿打战哪里还敢与死人贴身接触?
他正满头大汗的为财梦想忙活着突然背后一个苍老倨傲的声音冷冷道:“臭小子想不想再多赚点银两?”
这声音既来得毫无征兆又渗着一股阴恻恻的寒气任是癞子头胆大也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一头栽进棺材里和曹老爷子作伴。
猛觉得后头的脖领子一紧癞子头已被来人的大手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翻转过身子。
那人一松手癞子头摔落地上双腿软绵绵的失去力气扑通跌了个四足朝天。
他两手撑起来抬头望去面前站着一个皂袍老者相貌丑陋一脸麻子银白的胡须戟张如针双目之中闪烁着森森幽光那对眼珠分明是死灰颜色。
皂袍老者似乎对癞子头的惊惶样子颇为满意说道:“你不用害怕老夫不会杀你只想跟你做笔生意。”
癞子头偷眼看了看老者脚下的人影子心下稍稍一定暗道:“这人有影子那便不是鬼了。”
他回过神来后咽了口唾沫问道:“您老想跟小的做什么生意?”
皂袍老者右手一扬一锭成色十足的金元宝被抛到癞子头脚下道:“只要你替老夫将这人身上的寿衣尽数剥去这钱便是你的了。”
癞子头呆了一下看着地上的金元宝露出贪婪之色几乎不相信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好事犹疑道:“您、您说的可当真?”
皂袍老者阴冷一笑道:“老夫骗你作甚?若非我不愿做这贱役又何须浪费一锭金子?你傻乎乎的呆坐著作甚要干快干不干便滚!”
癞子头也不明白“贱役”是什么意思反正有金子赚总不会错急急忙忙把元宝塞进袖口道:“干小的立刻就干。您老放心小的手脚可俐落着呢!”
曹衡傻眼道:“天君这人是谁?他为何要剥去我爷爷身上的寿衣?”
林熠略一思索回答道:“这个大麻子是金牛宫的护法麻奉秉。他这么做也许是想验证曹老爷子身上的某些特征好确认躺在棺材里的究竟是谁。当然或又可能另有他图我却不知道了。”
曹衡失声道:“怎么会!难不成这棺材里躺的不是我爷爷?”
说完惊觉自己的这一声嗓门委实不小看看外面的麻老魔等人尚一无所觉方自定心。
林熠道:“我不能断定是否果真如此。可你爷爷死得太过离奇对这事存有疑虑的人不少。只是我未曾料到五行魔宫的人居然被一并惊动牵扯了进来。”
曹衡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远远望着在棺材边折腾的癞子头心中喃喃道:“那棺材里躺的若不是我爷爷还能是谁?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癞子头三下五除二扒下曹子仲的寿衣站起身失望地抱怨道:“这曹府的人忒小气里面什么都没有。今晚幸亏遇上您老人家否则小的可就白忙活了。”
麻奉秉不理他冷电般的眼光上下巡视棺材中**的遗体然而尸体腐烂不堪白骨裸露面目狰狞模糊已根本不可能再查找出丝毫有用的线索。而从身材体态对照则无不与曹子仲生前吻合。
想来也不应有错才对否则曹彬、曹执等人岂不是错认了与他们朝夕相处数十年的亲爹?
麻奉秉低低自言自语道:“难道曹子仲真的给毒死了?”目光再次细细扫过尸身忽然现腹部处有些异样。
深紫色的腐肉浓水干涸朝里萎缩翻绽竟露出了体内器官隐隐约约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藏在当中。
麻奉秉精神大振吩咐癞子头道:“将你的手套给老夫。”
癞子头面对眼前的这尊财神哪敢有半个不字老老实实褪下兽皮手套。
麻奉秉小心翼翼戴上俯身捏起那团东西举近一看原来是个蜡丸。他微一思忖已明白这颗蜡丸定是曹子仲生前服食藏于体内未曾溶化。
麻奉秉指尖用力蜡丸“啵”的裂开里头现出一小簇绸布皱巴巴的卷作一团。他连忙脱下手套展开布条见上面写着四个小字─“洞、玄、石、藏”。
麻奉秉皱起眉头低语道:“洞哪里的洞?这是什么意思?”
癞子头凑过身高举起灯笼问道:“洞玄石藏?老爷子您要找的就是这蜡丸吗?”
麻奉秉哼了声道:“你问这作甚?”将布条卷起纳入袖口道:“合上棺盖把这儿恢复成原样。”挥手又抛下一锭金子。
癞子头眉开眼笑心想今晚虽没从曹老爷子的棺材里掘出什么宝贝可得了两锭金元宝也算赚足。
他手脚果真俐落不消小半个时辰便已完成自己先得意洋洋的打量恢复原样的坟头几眼笑呵呵问道:“您看这样成么?”
麻奉秉冷笑道:“很好你可以去了。”
猛然手起掌落拍中癞子头胸膛“蓬”的金光乍现身躯爆裂化作殷红雨雾尸骨无存。
可怜那癞子头做了一辈子的混混最后只混到被人一掌拍死的下场。若说还有半分可值得夸耀之处想来就是他毕竟死在魔宫绝学“焚金神掌”之下。
那两锭金子从半空落地上面沾满濛濛血色尚留有癞子头的一分体温。
曹衡惊得张大嘴巴呆呆注视着漫天飘洒的血雾身上冷飕飕的只觉阴气渗人。
突然觉得一阵暖意传来助他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原来是林熠将大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之上。
麻奉秉若无其事拍拍双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也不瞧那两锭金元宝便要离去。但他的双目陡然精光一闪停住身形嘿然说道:“什么人滚出来!”
曹衡紧张道:“天君这老魔头现咱们了?”
林熠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是是有其他贵客要找上麻老魔了。”
果然松树后转出一人羽冠白袍仙风道骨不是别人正是奉仙观的观主心航道人。
他手持拂尘洒然行来凝望弥漫未散的血雾叹息道:“麻老魔你也忒歹毒了居然连一个毫不相干的小混混也不肯放过便不怕遭天谴么?”
麻奉秉哈哈笑道:“老夫当是谁鬼鬼祟祟躲在一边敢情是心航道长。这小子看了不该他看的东西老夫也只有送他归天。你漏夜来此想必与麻某是抱着同样的心思吧?”
心航道人晃动拂尘微笑道:“贫道岂会如阁下一般卑鄙无耻掘人坟墓扰人安宁?只是顾念着与曹掌门的旧情方才前来祭拜探望。”
麻奉秉点着头道:“说的果真比唱的好听。这些日子道长在曹府忙前忙后推曹执压曹彬也是为了顾念旧情么?别忘记了孙二可是在敝宫的手里!”
心航道人心头一震淡淡答道:“君子之心阁下岂能度之贫道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