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西宫前殿，王铎引朱允熥登殿，秦舞阳和宫中侍卫在殿下等。</p>

朱允熥登殿，皇爷朱元璋半躺龙床上，听一位文士给他读书，床上小桌各样小食，旁边侍女宫人端水打扇，一副安闲景象。</p>

见朱允熥来，朱元璋一挺身下床来迎，旁边侍卫和宫女忙不迭的做扶住状，生害怕他一个不小心摔着了。</p>

“好几天不见，咱怪想你的，怎么样，熥儿，这几天好么？”</p>

朱允熥挤出笑容来，心里实在是——不见皇爷难，见皇爷也难。</p>

“孙儿一切都好。”</p>

朱元璋拉朱允熥到床边，手一撑上床，隔着小桌子盘膝坐好，示意朱允熥也这么着。</p>

这不就是北方大炕的待客之法，朱允熥有点儿跨越时空的恍惚，作为南方人以前他也就是在电视上看到过。</p>

现在，电视是啥？</p>

是永远也不可企及的远方。</p>

他学样跳上床，盘膝坐好，跟皇爷面对着面。</p>

桌上碗筷两付，酒壶一个，酒杯两个，朱元璋给朱允熥面前酒杯倒满，才给他自己的酒杯倒上。</p>

“咱好久就想和熥儿好好聊聊，之前每次都时间仓促得很，不尽兴，今儿个恰巧得闲没别的安排，特意找你来，咱爷儿俩好好聊聊。”</p>

要是以往朱允熥听这个说法肯定喜不自胜，但这会儿已经知道，皇爷待自己好也就只是待孙儿的好而已，绝没有别的含义。</p>

“只要是孙儿知道的，懂得的，一定言无不尽，就怕皇爷嫌我聒噪。”</p>

这应对有点儿生分，客套，就好像陌生人一样，越是说言无不尽，越是有藏着掖着的意思。</p>

朱允熥懂，但贾南风说皇爷知道妈妈召唤邪神，是个明奸，实质上妈妈的死正是由皇爷授意造成，某种程度他就是杀死妈妈的凶手，虽然自己实在怪不起他来，还感激他，但再想怎么亲近他，也是突然就变不会的了。</p>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感觉到朱允熥言语中细微的变化。</p>

“你不论说啥咱都不觉得呱噪，说起来，这些日子你说的所有话，咱都揣在了心里，一想再想，只要是从前没听过的，咱都爱听，开卷有益嘛，就怕你冀图揣摩咱的偏好，专拣咱想听的讲，那你可就枉费了咱一片心。”</p>

朱允熥觉得皇爷这话拉扯不清，“只要从前没听的都爱听”，“可你大可不必专拣咱爱听的听”，这不矛盾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