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幕下,黑色越野吉普在高速公路上疾驰。
时间尚早,四车道的公路上车辆不多,滕熠打着左转向,加油,提速,超过前面的白色卡迪拉克。
车窗向下降了两寸,清晨的风穿过缝隙,迫不及待地填满车内的空间。
滕熠转头瞥了眼靠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唐晓冰。
她的头歪向他这一边,睫毛耷拉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飘起。
他把车窗升上去,拿起腿边的外套,展开,搭在她的身上。
她睡眠极浅,轻微的碰触就把她惊醒了。
刚醒时意识还不大清楚,她眼神迷茫地撞上他的视线,黑黝黝的潭水一样的目光,让她愣怔了几秒钟才赶走身上的困意。
低头看到身上多出来的黑色运动外套,她抿了抿嘴唇,靠着椅背换了个姿势。
“走到哪儿了?”她的声音略显沙哑。
他看了看路旁的标志牌,“刚过开封。”
她把头转向车窗,看着高速公路旁的地貌和景物。上一次开车出游还是在大一暑假,全家开车去苏杭自驾游。她记得很清楚,那趟旅程算不上愉快,因为她当时抑郁的症状比较严重,经常会无端痛哭,搞得父母很是狼狈。谢婉卿当时已经离开刑警队到基层派出所工作了,为了那次旅行,她破天荒请了一周公休假,唐永强全程担任司机和后勤,跑前跑后为母女俩做好服务,一趟旅行下来,他瘦了足足十斤。
她知道父母待她很好,很重视,但她就是提不起精力和他们沟通对话,起初,他们还会一起去逛景点,逛步行街,后来,就变成只有夫妇俩出门,她留守宾馆这么一种情况。
回程头一天,一家三口坐在宾馆楼下的小饭馆吃饭,她记得当时她点了一碗阳春面,可吃了不到几口她情绪突然失控,低着头哭了起来。
狭窄的饭馆里面,食客们纷纷朝他们这一桌投来好奇猜度的目光。https://www.
谢婉卿回头语气很冲地吼了句看什么看,接着从唐永强的手里抢过纸巾,一把按住她的手臂,要给她擦眼泪。
其实谢婉卿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在家的时候,谢婉卿还会在她哭泣的时候主动拥抱她。但她当时不知怎么了,在谢婉卿的手碰到她的那一霎那,她猛地弹跳起来,哭着推开身边的谢婉卿。
“别碰我!别碰我!”她失控尖叫,带翻了桌上的面碗,细碎的面条洒了谢婉卿一裤子,可她看都没看一眼,起身,强拉着她的手,把她带离那个小面馆。
此后,一直到踏进家门,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再然后,就是漫长的心理诊疗期,在父母的关爱下,她的病况逐渐好转,慢慢变回了出事前的唐晓冰。
“滕熠,你后悔了吗?跟我出来。”唐晓冰转头看向滕熠。
他的侧脸真好看。
鼻子高高的,英气十足。
滕熠目视前方,声音清晰地回答她:“不后悔。”
她牵起嘴角笑了笑。
“为什么是青岛?不是别处?”滕熠问。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想去看海。”隔了几秒钟,她又补充道:“很想很想去,和你一起。”
滕熠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怔忡。
记忆回到青春洋溢的那段时光。
外形养眼的少男少女站在海洋馆的星光廊道里,女孩一脸憧憬地说:“滕熠,以后我们一起去看真的大海,好吗?”
他说好。
一起去。
时光荏苒流转,当初的承诺早就变得模糊而又遥远,他不敢回忆过往,因为过往太甜美,只是想一下就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他只能生冷地忘却,直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其实他们谁都没有忘。
也不舍得忘记。
“你在想什么?”唐晓冰问。
滕熠扯了下嘴角,“想海洋馆,想我们的约定……”
唐晓冰眼睛一亮,又羞涩地拢了下头发,“你没忘啊。”
滕熠微笑,空出右手伸过去,她抿了抿嘴唇,把左手交给他。
好像突然之间他们就回到过去了,那种自然而然的默契,暗暗流动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