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斯维因的强硬态度之下,这个新生的诺克萨斯帝国,总算平稳地度过它诞生后的第一个月。
一個月后,不朽堡垒。
这里曾经是皇帝的议政厅,如今则被改为了帝国最高权力机构,崔法利议会的办公地点。
而和“原世界线”上的崔法利三人议会不同,斯维因此时建立的崔法利议会,更接近于皮尔特沃夫的商人共和议会。
斯维因任议长,德莱厄斯任副议长。
莱斯特等维新派将领代表,在议会中占得数席。
艾弥丝坦则代表投诚的旧门阀贵族,占得一席。
乍一看,斯维因似乎迈出了很大一步,将封建帝制一步改成了贵族共和。
但实际上,诺克萨斯的权力结构变化并没有这么大。
毕竟,斯维因的个人威望无人能及,对军队的掌控也极为稳固——至少,目前还是如此。
所以他作为大统领的权力,几乎就是无限的。
谁都看得出来,这崔法利议会与其说是议会,还不如说斯维因大统领的“皇帝内阁”。
莱斯特等人,实际上都是唯他是从的部下。而艾弥丝坦则更是一个为了安抚人心、稳定局势,塞进来代表地方诸侯利益的吉祥物。
整个议会里真正说话有分量的,除了斯维因,也只有手握北方军团控制权的德莱厄斯。
所以外人都戏称,现在的诺克萨斯帝国,实际上就是“二帝共治”。
斯维因是正皇帝,德莱厄斯就是副皇帝。
两位“皇帝”志趣相投、精诚合作,倒也始终相安无事。
但时间仅仅过了一个月,这种原本稳定牢固的形势,就发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
“德莱厄斯将军——”
趁着斯维因大统领还没到会场,莱斯特、艾弥丝坦等人,就拉着德莱厄斯悄悄开起了小会。
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和焦灼,并集体对德莱厄斯请愿道:“现在领风者的势力日益壮大,帝国的官员和将领们都为之忐忑不安,日夜担忧诺克萨斯未来的命运。”
“而德莱厄斯将军,您是现在唯一能跟斯维因大统领平等对话,说动他改变心意的人。”
“还请您在等等的例行会议上,帮我们向大统领转达将士们迫切难耐的忧国之情——至少,请他向大家透露一些,关于应对领风者未来威胁的计划细节。”
“这样也好安定躁动的人心,免去大家日益增强的忧虑啊!”
“这...”德莱厄斯听罢虽然犹豫,但心里也深以为然。
他知道莱斯特等人在担心什么。
一年前的领风者协会,还只是一个祖安学徒工在5平米出租屋里写下的疯人呓语。
可半年前的领风者协会,就已经是一个虎踞祖安、威震皮城,让诺克萨斯帝国也略感威胁的强大地方势力了。
当时帝国深陷战争泥潭,又慑于迦娜女神在双城的降世之威,便迟迟无法下定出手的决心。
然后,这才又过了半年...领风者就成了一个联合了德玛西亚和艾欧尼亚,可以在正面战场上战胜帝国的庞然大物。
“以前掌权的黑色玫瑰阴险短视,个个贪图自保、不肯拼命,放任领风者的势力如野草般恣意疯长,以至于被领风者一战击溃、反噬自身。”
“现在同样的错误,我们难道还要犯第二次么?”莱斯特恳切地向德莱厄斯请愿。
“是啊!”艾弥丝坦的话则更直接坦率一些:“德莱厄斯将军,你知道领风者在巴鲁鄂击败帝国之后,这一个月来都在做什么吗?”
“他们在巴鲁鄂行省分田——把田地从原主人的手里夺过来,分给那些毫无作用的弱者!”
这一举动,可真的有些吓到诺克萨斯的军功贵族了。
一开始,领风者在双城清算籽苯家,他们能接受。因为他们不是籽苯家。
后来领风者在比尔吉沃特清算海贼,他们能接受。因为他们不是海贼。
现在领风者开始在艾欧尼亚搞土改了...这些诺克萨斯的军功新贵,可就彻底无法容忍了。
诺克萨斯最重要的资源就是土地,而土地一向就归属于强者,归属于贵族。
每一位追随斯维因的维新军人的梦想,都是铲除那些祸国殃民的门阀贵族,然后...换他们来。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起事成功了,眼见着就要获得大片封地,当上大贵族了...
结果,你领风者要来搞土改?这简直就是诺克萨斯版的礼乐崩坏!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嗯...”德莱厄斯倒是对土地没什么兴趣。
领风者搞的土改,在这位出身贫苦的他听来,甚至还有一些可取之处——毕竟,你也得给穷人一些最低生活保障,才能让他们持续稳定地为帝国提供新生兵员嘛!
但德莱厄斯知道,像他这种会对底层略加关心的人,在整个帝国军界都是极为少见的。
而莱斯特、艾弥丝坦等人罕见的集体表态,也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
他一个月前就提醒过斯维因的,他始终担心着的那件事,或许...已经在暗中缓缓酝酿了。
这个矛盾,必须尽快得到解决。
“我会帮你们,向斯维因大统领表达意见的。”于是,德莱厄斯答应了莱斯特等人的请求。
而他话音刚落,一阵清晰有力的脚步声,便从那宫殿外的长廊上遥遥传来。
斯维因来了。
“唔...”莱斯特等人就跟听到班主任脚步的晚自习学生一样,纷纷收敛神情、停止对话,安静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终于,斯维因走进会场。
“斯维因大统领!”众人尊敬地向他颔首致敬,全然没有先前向德莱厄斯私下情愿时,表现出来的群情激奋。
“各位,请坐。”斯维因似乎也完全没察觉他们的私下串联。
他神色平静地坐到会场主座,然后开门见山地进入了会议正题:“大家,先简单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进展吧。”
“是!”莱斯特等人纷纷点头。
话说,斯维因在掌权之后,也并没有急着做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
因为他对诺克萨斯太熟悉了。
斯维因很清楚,以诺克萨斯如今这套腐朽溃烂的官僚班底,是根本没有能力推行任何改革的。
比方说,如果他想给老百姓减税,降低负担——
那地方上的官僚贵族、豪强地主们只会对下维持高额的税赋不变,然后向上缴纳更少的税收。
最后减税变成了给富人减税,不仅没让老百姓落到好处,还间接掏空了国库。
而如果他想给富人加税,充盈国库、方便做事——
那地方上的官僚贵族、豪强地主们就会想出一万种办法,将他们需要缴纳的税赋,成倍成倍地从那些依附于他们的平民和佃农身上压榨回来。
于是加税变成了给穷人加税,最后不仅没让老百姓落到好处,还将他们彻底逼上了绝路。
......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例子。
总之,斯维因已经意识到了,现在的他,还远没有能力拯救这个国家的人民。
诺克萨斯的腐朽本质并未改变。他现在做的越多,可能就错的越多。
治大国如烹小鲜。更何况,诺克萨斯还是如此庞大而重病缠身的一个国家。
作为一个有多年改革和执政经验的实干派,斯维因很清楚自己不能被理想冲昏头脑,一接过政权就胡乱操作。
所以,在这新官上任的头一个月,他一共就只做了三件事:
一是顺应人心,停战撤军:
在斯维因的命令下,诺克萨斯开始从东南西北四条战线上全面收缩兵力,让久战疲惫的诺克萨斯人,终于迎来了一丝喘息之机。
第二,则是稳定内部局势:
在达克威尔倒台之后,帝国内部仍有许多旧门阀贵族不愿失去他们原本占据的高位。
而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在地方上拥有领地封国的军阀、诸侯,手里掌握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所以从理论上讲,这件事才是最难做的。
可令人意外的是:
“在过去一个月里,我们只遭遇了几起不成气候的叛乱。大多数地方诸侯、战团领袖,都向斯维因大统领您表示了他们的忠诚。”
“而过去掌握了帝国中枢权力的,那些达克威尔,不,黑色玫瑰一派的高官显贵们——”
这群人是实力最为强大,也最与斯维因水火不容的。
斯维因就是冲着推翻他们来的。他们在理论上,就应该是对抗斯维因政权的激进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