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光猛然捂住了唇,目光怔怔地看着她。
午夜梦回,她曾无数次想象过,与阿娘重逢时的情形,却唯独不曾想象过,会是这般场景。
她坐在马背上,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了头盔包裹下明艳逼人,耀眼夺目的面容,脸上多了一条疤,恰好划在面颊中间无法遮掩的位置,她本人也并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坦露出来,也无损她满身的英气风华。
记忆中的阿娘,常年病痛缠身,是个柔弱娇美的美人儿。
姜扶光从没想过,有朝一日,阿娘褪下了盛饰华簪,脱下华衣美服,披上了战甲,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或许深宫只是囚困她的牢笼,眼前这个明艳大气的女将军,才是阿娘最真实的一面。
母女俩隔空相望,无言以对,姜扶光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她红着眼眶,别开了眼睛。
父皇国丧的时候,南孝帝就对外宣称,贵妃娘娘与先帝情深,殉了先帝,因林氏参与谋逆,成了废后,南孝帝追封贵妃娘娘昭穆端兴皇后,与先帝合葬与皇陵,史称昭穆皇后。
世上已经没了戚思穆这个人了。
阿娘就在她面前,她却不能相认。
姬如玄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握了握她的手,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回头骠骑将军去长公主府见你,你们……”到底是大庭广众,他将到了嘴边的【母女】两字咽了下去,“都是亲戚,到时候好好叙叙旧。”
洛京方的大臣们神色各异,有些人猜到了什么,心里一琢磨,这事只要不拿到明面上来,也不会有人深究,就算有人作死了,去触长公主的霉头,又能说明啥呢?
只要戚家不承认,也拿不出证据来,偌大一个家族,流了一样的血,有几个长得相似的人,也说得过去。
况且,眼前的女将军,和从前的贵妃娘娘除了长得相似,简直判若两人,洛京方便也有不少大臣,觉得眼前这位女将军,与贵妃娘娘长得相似,却也没有往贵妃娘娘身上想,贵妃娘娘殉了先帝,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光玄帝旁若无人一般,与长公主亲近的态度,令戚凛风怔了半响,他目光盯着光玄帝,跃身下马,在满朝文武百官的目光下,取下了头盔,解下了腰间的兵器,卸了肩甲,递给了一旁的亲卫。
武将卸甲解兵代表了臣服。
他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下,龙行虎步,走到光玄帝面前,单膝跪下,低下头颅,拱手示敬:“臣,戚凛风,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军不必多礼,”姬如玄连忙上前一步,托起他的手,“卿平定暴乱有功,快快请起。”
戚凛风分明感受到,托在手上的力道,确实是真心实意,他低头谢恩后,缓缓起身,看向光玄帝身边瘦弱的长公主,眼眶微微发红。
自当年一别,距今已有三载。
在此期间,京中的消息不断传进他耳里,他从前以为,长公主病重,是姜令荣为了打压长公主,对外的说辞。
却没想到,她病了整整两年,瘦完了身子,脸上挥之不去的病气,眉目间的疲惫倦色,几乎刺痛了他的眼睛。
即便她在病中,仍然操心着越州的局势,在了解到越州的局势后,为他出谋策划,写下治越良策。
他想,阿琰到底翻看了多少地理志,去深入了解南越的风土人情,设身处地去考虑,怎样才能缓和汉越之间的仇恨,又翻看了多少史书,查看了类似外族融合的有效对策,这才因地制宜,总结了一套对越良策。
他能以三万兵马,稳住南越局势,阿琰当居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