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上香烟燃尽,厉腾也没再说一句话。
厉思远与厉思南还在折磨薄家豪,见厉腾沉着脸进来,兄弟俩相互点一下头,让开,厉思华进来了,对两个哥哥轻皱了下眉头,厉思远与厉思南心领神会,相继转身出去。
厉思华脚步一顿,也离开了。
闹腾的房间,忽然就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两个人。
厉腾睇着血泊里,苟延残喘的男人,心里并不是毫无感觉。
久久的凝视后,见儿子不说话,薄家豪抖瑟着唇开了口:
“如果不想看到我死,就去薄家报个信。”
微弱的光线下,厉腾黑色瞳仁眯了眯,却没有动,就那样笔直站着。
薄家豪嘲讽一笑。
是呵,如果他的心偏向自己,又何需去通知薄家,仅凭着薄庭琛三个字,就可以是他坚强的靠山。
多年来,他一直想厉腾排除在自己与厉明珠婚姻之外。
然而,终究……
他们虽是父子,却没有平常父子的亲情。
有的,唯有,怨与恨。
厉腾恨他,他那次打自己,薄家豪就感觉到了。
“你也结婚了,那个女孩儿,也不是什么世家之女,与你倪姨一样……”
终于,厉腾不再沉默,彻底爆发。
他紧眯的瞳仁,一点点展开,眸底的凛冽光芒,骇人又带了狂野,警告的声音:
“不要拿倪随心与顾念比,她不配。”
或许是没想到厉腾会发火。
也意外顾念在厉腾的心里如此之重,眸色怔了怔,薄家豪笑出来,笑声带着讥讽与释然:
“果不其然,你也没逃过这个情字,厉腾,既然,你懂了男女之间的感情,就应该能理解爸爸了,当年,爸爸也是迫不得已,你妈妈实在是……太强势,太专横,太霸道,太自以为是了,所以,我……”
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厉腾侧目,便看到窗口晃动的人影,他警告:
“如果不想再挨打,就闭嘴。”
薄家豪也知道三个大舅子在外面偷听他给儿子讲话。
他闭嘴,沉默。
气氛忽地陷入低迷。
默了好一会,厉腾掀唇:
“不论什么原因,也无法抹去你当年抛妻弃子的罪,薄家豪,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连人都不配做。你说你爱倪随心,而倪随心因你而死,而我母亲,因为爱你,遍体鳞伤,天天靠扎针续命,如果不是因为等你,她或许早没了。”
负心汉,渣男,这些词语,用在薄家豪身上,贴切又人神共愤。
面对儿子的指责,薄家豪没有回答,只是,额头鼓起的青筋,像是在做无声愤怒。
“倪随心的事,不是我妈做的,她为了,可是做了三年的牢,你的心,铁做的?”
薄家豪忍不住反驳:
“那三年的牢,是你妈自己愿意进去的,如果她不愿意,谁敢动她?”
“因为你的离去,她惩罚自己,说到底,你是罪魁祸首,这账不算到你头上,几个舅舅心难安,这么几年,你在国外娇妻在怀,过着神仙日子,她在国内,身心都受着煎熬,薄家豪,你有良心吗?”
不等薄家豪回答,厉腾结言:
“其实,你谁都不爱,你只在意你自己,包括倪随心,不过也是个陪衬的玩具罢了。”
听了儿子的话,薄家豪唇色更白了:
“儿子,你就是这样看你父亲的?”
厉腾:
“别这样喊我,我与你,早在你离开时,就没有关系了。”
“讲得什么屁话。父子血缘,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
薄家豪怒斥:
“你就是被你妈教坏了,你妈最喜欢在你面前诽谤我,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好衬托她伟大的母亲形象,她生病了,是她自己不会调节情绪,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请她爱我的吗?难道她不知道,把感情投注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凄凉是必然结局吗?”
这听了薄家豪振振有词,毁三观的话。
厉腾看男人的眼神变了,不再有一点温情,有的,全是冰冷与厌恶,极致的厌恶。
这辈子,他从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你就活该被他们折磨。
弄死都不冤。
这个父亲,不止渣,观念还有许多问题。
难怪,薄长河常说,他这个大儿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人,无法选择自己出生。
厉腾一脸失望,似乎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转身出去了。
薄家豪扬声:
“你别走,你给我把链子打开,厉腾……”
厉腾头也不回,甚至,脚步迈得更快,仿若,身后的人是瘟疫,他也会被传染一般。
厉腾出来时,三个舅舅坐在沙发上喝茶。
见他脸色很冷,就知道与他父亲没谈出个所以然,三个舅舅知道厉腾的心偏向自己的妹妹,不约而同对他说:
“你妈在楼上,去看看她吧。”
厉腾点头,迈着大长腿,上楼。
楼上。
砰砰澎澎,剧烈砸东西的声音响起,屋子都跟着震颤,两个佣人站在一旁,低着头,缩着脖子,听闻脚步声,余光瞥到厉腾身影,急忙喊了声:“小少爷。”
厉腾挥手,两个佣人像得了特赦令,一溜烟跑得没影。
厉腾敲门。
屋子里,许久不曾有反应,砸东西的声音到是停止了。
“妈,是我。”
过了两分钟,门开了,厉明珠眼睛哭肿了,眼尾红得不像话,厉腾眼睛扫到她白嫩脖子上有几抹痕迹,仔细看是抓痕,八成是薄家豪弄出来的。
厉明珠捂住脖子,跑回去,坐在床上,用手拭泪,怔怔望着窗外。
厉腾在他旁边坐下来:
“妈,你病刚好些,不要生气,好么?”
厉明珠忍不住又开始抽泣:
“他说是我绑走了倪随心,再把人给杀了,可是,我根本没做。而且,他不止卡了脖子,还打了我头,我头很痛,厉腾。”
厉腾心都要碎了。
拳头捏得咕咕响。
他就该让舅舅们揍死他。
不该心软。
面对母亲的痛苦,厉腾无能为力,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把母亲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不停安慰:
“大舅二舅三舅惩罚他了,他已经后悔了。”
在厉腾脑子里回旋的是,曾经,父母吵闹,父亲甩门而去,母亲砸东西,他上去抱住母亲,眼泪汪汪劝着母亲的一幕。
“他……真的后悔了?”
厉明珠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对上母亲渴求的眼神,厉腾的心,像被刀子绞了下。
“妈,这样的男人,真不值得你再想着念着。”
厉明珠羞涩道:
“人家才没有想着他,更不可能念着他,就是,他毕竟是你……爸爸嘛。”
也是她厉明珠曾经爱过的男人。
是曾经。
她在心里强调。
厉腾无奈到只有叹息。
这也是几个舅舅没办法解决薄家豪的真实原因。
因为,薄家豪是母亲心头肉。
弄重了,母亲会心疼,不弄,又难消心头之恨,三个舅舅,与他心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