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声音,令许迎从消沉的情绪中骤然抽离。
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身体有些僵硬,她只抬了抬头,男人已走到她面前。
许迎先看到的,是他平整笔直的西裤裤管。
视线往上,他仍穿着那会儿在福鼎楼时见过的那套衣服。只是身上沾了些室外的寒气,涔冷而过分平静的气息,让人不禁心尖一颤。
许迎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她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哭的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仰着脸怔怔的望着他,像是一时失去了反应能力。
陈敬洲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脏不由得一紧。
可视线一瞥,又看到了茶几上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体温计和退烧药。
气氛当即有短暂数秒的死寂。
“你……”
“消遣我?”
两人默契的同时开了口。
陈敬洲紧抿着唇,之后一言不发放下了手里的药,跟着提步就要离开。
许迎见状,眼皮微跳,甚至没有再多一秒钟的思考,立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别走。”她极轻的出声。
哭过以后稍显浓重的鼻音,使人心中不由得一软。
陈敬洲当真就停住了脚步,任由她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他。
她手心温热,手指尖却冰凉,方才抹过眼泪,还有几分潮湿。
陈敬洲被她抓着手,自然垂下的指尖,无声的动了动。
许迎仰起脸望着他,声音温软微哑:“你不是说让我打120么,不是说不来的吗?”
他侧脸轮廓沉静而冷漠,抿着唇不作声。
许迎放低了姿态,说:“我真的生病了,没有骗你。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陈敬洲不看她:“不好。”
他颇为冷傲的说:“我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才走这一趟,记得把买药的钱转给我。”
“……”许迎咬了下嘴角,小声道:“我之前转给你的一百万,你都没有收…还在乎这几十块钱?”
他不说话了。
许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这里的电梯要刷卡才能用,你是怎么上来的?”
陈敬洲垂眸看着一步之外,地面上反射出吊灯光芒的那个小圆点。所有的回应,都极为漫不经心,面不改色的撒谎道:“和你对门邻居一起上来的。”
“哦……”许迎眨了眨眼睛,百般思索后,小心翼翼的试着打开话题:“湘庭湖的房子,过户手续一直在审批,我都打电话问过好多次了,买家也要等急了……你能不能,想办法催一催?”
陈敬洲:“我又不是工作人员,我怎么催?你等着就是了。”
“……”
他的语气实在不好。
在许迎听来,好像满是厌烦和冷漠,心上便蓦地一刺。
她嘴角向下,温软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卑微,终于说:“你能不能……别和管薇订婚?”
话落,陈敬洲这才偏过头看向她。
他垂眸看着她时的眼神,显得冰冷无温,有些过分理智的问:“为什么?”
许迎同他对视的目光闪了闪,有数秒的迟疑。
在陈敬洲看来,这数秒钟的迟疑,是在思考着该如何欺骗他。
他转回身同她面对着面,衣服外套上凛凛寒气扑面而来。
他温沉的声音响在她头顶上方:“我们已经离婚了许迎,我有再婚的权力。你凭什么干涉我的权力?又凭什么像对待玩具那样,高兴了把我捡起来捏两下,不高兴了就冷着脸把我扔一边?”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他的语气分明很平静,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好似饱含着情绪:“又或者说,你从来都没把我当成一个人?”
“没有,不是你想的这样。”许迎急急地解释:“我,我……”
“不是吗?”陈敬洲却打断了她的声音。
他晚饭前吃了药,除却来到这里之前,害怕她高烧出事,这会儿心情好像出奇的平静。
像是隐在结冰的湖面之下,一丝极小的涟漪。除了他自己,再无人看见。
他低头看着女人这张楚楚可怜的脸,开口说:“五年的夫妻关系,你心里始终爱着别的男人。我呢,我是什么?你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还是你闲时消遣的玩物?”
“你千方百计想要离婚,为了离婚甚至可以断绝和小孩的血缘。”说到这里,陈敬洲有点气笑了。
回忆起当时的心情,那种挣扎与痛苦,实在让人麻木。
他不知道五年有多少个日夜,他只知道在一段很漫长的时间里,他的尊严与底线在一次又一次无原则的为她让步。
就像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灵魂,摇尾乞求着她一点点怜悯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