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墓园。
午后的天气很好,躲了一上午的太阳爬到天上懒洋洋地照着大地。
早晨下了场雨,洗去了前阵子的炎热的同时,却也凋零了许多生命。
墓园在山上,公交只能停在山脚,幼宜捧着一束铃兰顺着公路走上去时,看见路边满地零落的铃兰花瓣。
心里有些莫名的悲凉。
人的一生,又和花花草草有什么区别。
最后同样会归于泥土。
墓园周围栽满了高大的柏树,只是在这样一个肃杀的地方,只会愈发显得死气沉沉。
幼宜在墓园门口停了脚步。
放眼望去,黑压压一座座都是花岗岩石墓碑,矗立在柏树与柏树之间,永远地沉默着。
墓园管理员是个挺和蔼的老大爷,坐在门卫室里等了半天见幼宜还是一直站在门口,大概猜到她是第一次来,主动探个脑袋出来好心提醒,“小姑娘,进去得先过来登记。”
幼宜收回视线,点头。
老大爷把登记簿往她面前一转,又递了支笔过来,指指簿上空白处,“姓名电话,入园时间,写吧。”
桌子有点矮,幼宜将花束放到一旁,接过笔刚弯下腰准备填写,不知道从哪吹来一股妖风,将登记簿往前吹了几页。
满篇都是黑压压的字迹。
随意一瞥,整整二十行登记来访者,她却一眼就看见那个张牙舞爪的名字。
周久安。
如果换成是别人,幼宜或许没这么笃定,甚至会以为是巧合。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实在太多。
可她太熟悉周久安的字了,熟悉到她甚至不用去看后面的电话号码,就能肯定绝对是他来过。
难怪今天早上他会这么反常。
看来墓园里长眠的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可陈外婆不是说,别告诉他吗?
幼宜原本以为应当是陈外婆的昔日好友,可现在想想,或许没那么简单。
“姑娘别发呆了,”老大爷见幼宜发愣,好脾气地敲敲桌子,“快写吧。”
幼宜收回思绪,登记好来访信息后,抱着花束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走到了陈外婆告诉她的墓基前。
这是一处很幽静的墓地。
周遭有高大的柏树遮挡,酷暑时炙热阳光会被层层叠叠的树荫过滤得柔和,严冬时就算白雪皑皑也只会尽数垂于枝桠,不会落在墓碑上分毫。
即使四季更迭、冷热交替也不会惊动亡人,幼宜能够猜到下葬人的良苦用心。
墓地被人清理得很干净,明亮得像是谁的眼睛。
墓基周围围了一整圈铃兰花,经过雨水的洗礼,有些败落了,垂头丧气地耷拉着。
幼宜怀里紧紧抱着花束,目光落在墓碑上。
墓碑上只有一张照片,下面简单刻着几个字:
【爱女灵岚之墓】
没有立碑人,没有生平事迹,甚至连生卒年都找不到。
但却能从简单的六个字里看出立碑人的悲痛。
可幼宜已经无暇关注了,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照片中的女子脸上。
照片里是个年轻的姑娘,笑容灿烂明媚,双眸的神采如同阳光拂过水面般波光粼粼。wap.biqμgètν.net
可幼宜却觉得,她有些眼熟。
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迅速和眼前的照片重合,尽管脸部线条有些许变化,但……
下一秒,幼宜有些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她之所以觉得眼熟,是因为那天在周久安的房间里,她曾经见过。
照片上的女子,竟然是周久安的母亲!
☆☆☆☆☆
事情回到早晨——
周久安今天起得很早,特意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抱着早就订好的铃兰花来到墓园。
因为一路骑车过来,铃兰花被风吹得有些凋零了,卷边儿的枯黄有了死亡的味道。
也许是因为时间尚早,又也许是因为墓园本就安静,周久安踏上台阶的时候,周围寂静得可怕,除了他的脚步声再无其他。
走到母亲墓碑前时,他刻意放慢了脚步。
母亲喜静,他怕惊扰了她的清梦。
周久安放上了一大束铃兰,那是母亲最爱的花。
他在墓碑前坐下来,盯着母亲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笑靥如花。
他对这样的母亲并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