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哥死了。
村里来电话,只叫阿成快点回家,只说军哥被牛栏砸倒。
阿成一路上魂不守舍,阿蛮无从安慰,只默默陪着。两个人下了客车,才进村口,就听到院子里震天响的号哭声······阿成的脸倏地惨白。
军哥十几岁没了父母,尚未成年的他不只养活了弟弟,还坚持送弟弟读书。攒钱买牛,买拖拉机,翻修旧屋,还给自己娶了媳妇养了娃······这样有担当的才是真汉子。
月亮湾的女人都说阿蛮争气,但细较起来,阿蛮远不如他。
可这样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上回还见他蹲在路碑上一脸烦闷地抽烟,自己还和他笑笑骂骂······
阿蛮鼻头一酸,眼眶滚热,但他不能哭,阿成全赖他扶着才勉强站立。
见到阿成进屋,村里的叔伯婶娘们山洪崩摧一样大哭。
阿成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木然走进堂屋。
“快拦住他,先别让他看,先缓缓······”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几个婶娘哭喊着拦在阿成面前,口中叫着:“我的儿呀,这叫人怎么活哟,儿呀······”
阿成攀住阿蛮的肩,任女人们俯在他身边哭得撕心裂肺,木然地将拦在身前的长辈们扒开。
堂屋中央,两根长条凳上架着一片门板,军哥直挺挺躺在上面。红杏俯坐一边,两眼无神,堂屋里这般骚动,她连瞧都没瞧半眼。
阿成松开阿蛮,对满屋人群视而不见,对满意屋哭泣充耳不闻,默默上前,走到红杏身边,唤了一声。
红杏听到,好像突然还魂,抬眼望着阿成,叔嫂两个抱头哭,却哑然无声。
满屋人人面露惨然,阿蛮只觉得心抽抽地痛,不忍再看。出得屋来,才发觉两眼热热的,嘴角下巴全都是泪。
几个村里男人抬着棺木进来,阿蛮挪到一边,呆呆地望着他们。九爷甩开几位村中长者,走到阿蛮身边。
“蛮子回来了,娃儿,别哭,别伤心了,这都是命定的啊······”老人家叫阿蛮别伤心,自己却带着难抑的哭腔。
阿蛮忍住伤心,问:“九爷爷,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
其实才进门,阿蛮就听村里人说了,可不细问一遍,总不甘心。
“呐,”九爷指了指院侧的牛棚,“上午赶牛出栏,棚塌了,偏偏要命地砸在了脑门心······”
爷孙俩说了几句话,九爷被人叫走了,阿蛮还在呆呆望着塌陷的牛棚,怔怔地不能置信。
阿蛮闭上眼,将满耳的哭声趋逐,只想平复一下情绪,回家去找棉花。却在不经意间,察觉满院纷乱的悲惨气息里,夹杂着激烈的愤怒和狂乱的惊慌。
怎么回事?
阿蛮走出院门,沉下心神,放开心灵,去感受身边的灵。院门口那棵樟树最先给予回应。从它传递过来的影象中,樟树高立的视角自上而下俯视院内,却终究因为灵才苏醒不久,感应联系不够强,阿蛮接受到的只是一团模糊的影象,影象有一阵阵波动,阿蛮却无法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成家四周另有几棵大树,阿蛮都一一问过,结果要么是隔得太远要么是灵未醒觉,都没能得到清晰的画面。
阿蛮只得回到樟树下,静下心来,依时间顺序一点点往前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