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这场灾难之前,他的愿望也不是成为人上人,但是他有他自己的判断,他并不觉得每个人都只能在良心和人上人之前二选一,肯定有兼得的办法,而且不止一条。
好在,这场灾难彻底改变了世界,他的很多颇为累赘的愿望再也不必去努力实现,只剩下杀二垛一条。
杀了二垛,他就彻底自由了,可以追随着自己的本心去做任何事,解开绿光之迷也好,游历四方也罢,都将只为他自己而活。
这种没什么迫切愿望没什么压力的自由生活,才是他最向往的,他也是直到灾难发生后才渐渐明白这一点。
二垛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说,文铭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剩下的,似乎只有一件事了。
几乎所有人都是以这样的模式生活的:既在生活外,又在生活内。
前者是指,一个人仅仅是以全人类的一员这一身份去看待一切问题,这个时候讨论的问题都是宏观的,比如国家制度的优劣,比如地球最远的卫星飞到了哪里,比如各洲各国各族的文化差异;后者则是给人赋予了姓名,姓别,家庭住址,亲属等属性,这个时候所涉及的问题基本上都是私人的,也即柴米油盐之类。
文铭刚刚和二垛谈论的那些,生活外和生活内都有一些,而现在,则彻彻底底地回到了生活内。
探讨的气氛已经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真实的恩怨。
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文铭问道:“你曾杀过多少人?”
“没算过,总得有百八十个吧。”二垛答道。
“可曾杀人全家?”
“杀过。”
“小孩也不放过?”
“不放。”
“那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你差不多是杀了我全家?”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依然不后悔?”
“从未后悔过。”
“那就是说你觉得杀了我全家人全是理所应当的了?”
“理所应当。”
“你可真是死不悔改。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人会用你的逻辑来报复你?”
“嗯?”二垛终于一怔,有些没明白过来。
“我一直都主张冤有头债有主,但是,我虽然已经答应你给你一个痛快,却实在没办法让你这样心安理得地死去。我要让你知道,你错了。”
二垛十分不屑地一笑,然后道:“只怕很难。”
“是吗?”
文铭也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人类应该有的……
此时,文铭满脑子里翻滚的都是他爷爷抑郁而终,他爸、妈被二垛撞、轧至死的画面,二垛啊二垛,你杀我全家,做好了我杀你全家的准备了吗?
他向后摆了摆手,后面的王豹立刻举起一面小旗晃了晃,而后便见小山那边七八条汉子押出了四个黑布蒙头的人来。
只一眼,二垛几乎呆傻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