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蓬本来就小,中间一升火,他就只能坐在角落里的地铺上,拿着一根小棍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柴火。那些柴火全都有棱有角,明显是从一些家具上拆下来的。
正拨弄着,文铭忽然就想起了今天下午找到的那条项链,立刻伸手从裤兜里掏了出来。
外面的天光渐暗,帐蓬里那些柴火的光芒却是正亮,借着火光,他仔细端详起那条项链来。
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以打发时间的心态看着,而后,那个金色的小天平后面刻着的那个名字便出现在他眼中。
“刘桦。”
轻轻念出了声,文铭知道这八成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了。
显然,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这说明他并不认识她。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就这样因为一条项链有了一丝丝联系,只不过,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活着。
文铭忽然就有一种现实太过荒诞的感觉,因为他可以肯定,这个叫刘桦的女人确实存在过,并且以她自己的方式生活着,但是,他又实在无法想象她生前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过着怎样的生活。
只因为地球的一次颤抖,她所拥有的一切便离她而去,不仅仅是生命:她赋予她身边的人、事、物特殊意义,比如她特别喜欢的一个枕头,或者一把椅子,它们也因为她的存在而有意义,而当她死后,这些意义也随之消失。
别人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终有一天,自己也将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在死去的那一瞬间,宛如在一间保持着绝对宁静实则早就腐朽了无数年的一间屋子里轻轻吹了一口气,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将化为灰尘,重归虚无。
这种感觉实在很不好,所以文铭这时候倒宁愿相信人是有灵魂的,**死了,但是灵魂依然存在。然而学过唯物主义的都知道,灵魂是不可能脱离于**之外存在的……
如何才能让自己死后依然有意义?就像是仍然活着,至少不能从**和灵魂两种意义上都彻底死了。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让很多人记住自己!让很多人就像念叨那些伟人或者奸臣的名字一样,时不时地也念叨一下自己的名字,那一个个被念叨的时刻,便是自己生命的延续!
兴许正是这个原因,文铭最终选择了现在的职业,不过,自打这场灾难开始,他已经暂时离职四个月了。
就在这时,“哧、哧”的声音将文铭从思索中拉回了现实,锅里的粥已经溢了出来,滴进了下面的柴火里。
文铭急忙将手里的东西扔下,去对付那锅似乎要造反的粥,小镇上已经有领导说过,在当前的态势下浪费粮食简直就是犯罪,文铭很认同这一点。
很快,文铭开始享用今天的晚餐,虽然只有一点咸菜,就着粥吃却是特别香。
便在他吃第二碗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似乎有哭喊声,微微摇了摇头,他就继续埋头吃饭。虽然距灾难开始已经四个月了,但是依然有很多人接受不了这种现实,每到夜间必然有人嘤嘤哭泣,哭到伤心处便是哭天呛地,倍添凄凉。而如今,他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
第二碗饭吃了半碗时,文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好像在哭声中听到了骂声!以往有人哭时,最多是有人劝,但从没有人骂。
皱了皱眉,文铭放下碗钻出帐蓬。
入眼处,只见不远处帐蓬前的炉子被一个身影一脚蹬倒,也不理坐在地上哭喊的那个老太太,直接带着人扬长而去。
在昏暗的光线下细看,那却是四个年轻人,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看出他们动作极是张扬。
已经变成了废墟的小镇根本谈不上什么治安,那些地痞、流氓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更是如鱼得水。文铭向来不耻他们的那种行径,自然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一弯腰便要钻回帐蓬。
“站住!”那四个地痞中已经有人看到了文铭,便遥遥地喊了起来。
文铭动作一滞,然后干脆退了出来,转回身平静地看向那四个地痞。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时候的镇定至少有一半是装出来的,他之所以停下是因为他知道一个小小的帐蓬根本挡不住那四个地痞,而不是他有什么对策……
“正要去拜访你,没想到你自己先出来迎接了。”带头的那个地痞半文不白地道,说完后还自以为幽默地笑了起来。
“咱们认识?”这时候四个地痞已经到了近前,看着带头的那个,文铭只能没话找话。
“不认识,不过以后就认识了。”带头的地痞打量着文铭,大概是见文铭体格并不健壮,脸上也没什么凶悍之气,说话便又随意了几分,“以后见了面叫我东哥就行了。”
文铭向来厌恶这种人,哪怕是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他也很难喊这种地痞一声哥,所以这时只是看了那**一眼,根本没有出声。
不过这四个**也显然不是为了听他喊一声哥才来的,后面的三人很快走了上来,其中两人一左一右隐隐将文铭夹住,另一人掀开帐蓬便向里钻去。
文铭的心向下一沉,心念电转,然后马上大喝道:“你们干什么?!”
“哼,你再大声也没用,那几个公安全在镇外面呢,只有附近的小老百姓能听见,但是他们敢来吗?”那东哥竟是一眼看穿了文铭的心思,冷声道。
与此同时,帐蓬里已经响起了翻腾的声音,一想到自己的所有财物所有秘密都将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底下,文铭就觉一股火“腾”地一声自心底烧了起来。但是,一个打四个,他很清楚从未受过搏击训练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是那四个地痞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