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兵部将此事千里加急报回京师而在得到圣谕之前花娇娥在文禾的斡旋下将以秦淮舞姬的身份被先行收殓入棺。事第二日清歌赶到了南京。
胡黾勉独自待在中厢不许他人加手要亲为她作最后的净身梳洗。李韶去探视了一眼叹着气回来:“胡公子那手抖得根本绾不得头。”
我站起身在李韶和红珊迟疑的目光里走进中厢。
一盆血水放在外室盆子旁地板上溅染了梅花般的黑红点滴。我嗅着空气里难以描述的逼人气味走入内室。胡黾勉正坐在床畔将花娇娥已然再度软化不再僵直的身躯用几层棉被软枕撑着坐起拿着一支梳篦慢慢打理她的一头丝。我靠近床前这才看清花娇娥青白的脸。
垂丝撩之下那原本生着一双媚眼的地方只剩下了两个血肉模糊、组织流露的窟窿。窟窿旁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却更衬托出一种恐怖凄凉看得我心脏骤然揪紧。她的喉咙也被割了一道血痕下巴垫着一块卷起的白绸布用以托起头颅身上已经换上了白色左衽寿衣但恐怕那纯洁的素色之下也是伤痕累累。
“多铎的追杀令里说捕获花娇娥嬲之取心目而归令他瞧瞧这女子到底何等心眼。”胡黾勉轻轻说“我到时她自刎毙而他们已取了她的一双眼。”
我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深深吸一口气却愈憋闷。
“姑娘若是难过请回避吧。在下一个人足矣。”胡黾勉的声音沙哑低沉转过头来眼睛宁静地望着我眼眶却着一种乌色。
我定了定神摇了一下头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梳篦:“这等事情你手不熟我来吧。”
他没有再推辞慢慢从床上下来。我坐到花娇娥身躯之后把她头梳顺然后慢慢地绾上去用簪和卡固定住。她沁凉的身体一动不动头微微垂着两肩下垮。我梳好头胡黾勉又过来取走她身后的棉被软枕放她平躺然后拿下她颈间的绸布又盖上她身体。方才在床畔坐下说:“多谢姑娘。”
“这对她亦是解脱。”我说“请节哀顺变。”
“呵”他似听非听说“清歌给了我一封信是燕婉最后的绝笔。她自知可能难逃堵截便将清歌托付桐城方公子照顾想从南京转往西去。她还说如有不测若尸骨存愿葬于武当。”
武当。那是胡黾勉念念要归去的地方。她立如此遗嘱仍是为了他即便阴阳两隔也不肯离开这个人。我问:“你会把她带到武当去么?”
“我会。”他回答“明日便启程文侍读说他有办法帮我保持娇娥的尸无恙而达。”
文禾?他必是要用韩信教给他的方法了恐怕就跟偃师曾在大内用过的是一样:让局部地域时光停止的办法。可是如果要这个方法文禾必须一起去。我看着胡黾勉。
他理解了我的意思说:“文侍读是要同往。他说姑娘如果愿意也同去。”
我颔转身离开。
文禾戌时从宫中回来一脸倦怠。红珊送了饭食过来我房中给他。在文宅已经不用避讳公公按说是可以在厅里一起吃的但文禾仍是习惯与我两人在我的房间或者他的房间一边聊天一边用饭。这种行为的后果就是往往需要人加倍通风和薰香来消灭饭菜留下的味道。
他听说我今日帮胡黾勉为花娇娥整理遗容的事情先是皱眉然后一微微笑:“不如今晚我陪珞儿免得你心里不安。”
我怀疑地看着他:“文大公子这宅子里这么多人你不避嫌了?”
他悠然自得地说:“我们家人都没有长舌这里是文侍读宅邸我是主人。”
“这就是你从二十一世纪学到的东西?”我揶揄道。
“正是。”他看着我“我学到的东西越多越觉得有时候大明才更好。这种好不是起居方便也不是日行万里它是终南山的清雾和洞庭湖的春水是你内心宁静而温良的部分是你们再也无法找到的梦境。”
“多亏了你我竟能找到它。”我靠过去轻轻在他脸颊印上一吻笑眯眯道“吃完饭赶紧回去就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