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屈斩的人头(1 / 2)

江湖怪侠传 东方旭 9986 字 2019-09-30

 半个月的日子在惶恐不安,浑浑噩噩中过。

丁不一期待着“风暴”之后的朗朗晴天。

然而,天仍然没有放晴。

往日秋高气爽的天空,被重重叠叠的乌云积压着,呈现出一片驱不散的阴霾。

小贞的话不幸言中,胡管家送来的消息,桃花园钱财耗尽也无法扳转此案,丁世伟以盗皇宫宝物之罪被判处斩刑。

此刻正值秋末,扬州大牢有四名死囚待斩,丁世伟正好赶上讧班车,被知府衙门定干三日后在扬州东市街口广场和四名死囚一起行刑。

少见的阴霾秋天。

少有的冤假错案。

丁不一闻讯后大吵大闹,执意要去知府衙门评理。

卢贵和胡管家制服丁不一,告诉他说,桃花园的钱财虽未能救得丁世伟,但已买通了知府衙门,衙门答应处斩丁世伟之后,不再追埔丁不一。

能保留儿子的性命,对一个偷盗皇宫大内四库的巨盗,可以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他怎么还到知府衙门去送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寻找仇家,缉拿凶手,替爹爹报仇,千斤重担就在肩上。

不能去送死,丁不一拿定了主意。

他请求见爹爹一面,无论如何也要见爹爹一面。胡总管家冒着风险,暗中周旋,终于买通了狱卒,同意让他最后见爹爹一面。

现在他就在前往扬州大牢的路上。

这是处斩丁世伟的前一天夜里。

丁不一低着头默默无声地走着,脸比夜空还要阳沉。

他心绪很乱,想得很多,却又理不出一点儿头绪。

小贞和卢贵紧紧跟在他身后。半个月中,这两个人从未离开过半步。

走在头里的胡管家举起手,示意丁不一等人停下。

丁不一、小贞和贞贵停在小巷口。

对面的街口便是知府衙门。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只大石狮,一对大灯笼,四各身穿号服的执枪兵丁,十分威严。

胡管家走近前去,两杆银枪架在了胡管家的脖子上。

丁不一呼吸顿时一窒。难道衙门不让自己探狱?

胡管家向两名兵丁递上两锭银子,又说了些什么话,两名兵丁才收回枪,在大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大门拉开了一条缝,缝里探出个人头。

在灯笼光照下,丁不一认出那人是衙门的陆七。

胡管家转身,举手伸同两个指头。

同意两个人去大牢探狱。

按照事先的定,丁一和小贞跨进巷口走向衙门,卢贵留在了小巷里。

为了怕被人认出来,丁不一头上裹了条大毛巾,脸上用锅墨烟涂得乌黑,小贞则是一身村姑打扮,手臂上挽着个盛酒菜提篮。

陆七招招手,将丁不一和小贞引进衙门里,大牢在衙门左院墙内,一路走过去,沿途尽是游动的或站立不动的全副武装的兵丁。

丁不一暗自心惊,衙门内居然如此戒备森严。

他不知道,因明日是处斩死因的刑期,都指挥合门特派多了一队兵马前来护狱,以防意外,所以衙内的兵丁比往日多了千倍。

没有人阻挡,显然陆七已买通了兵丁的头领。

须臾,大牢便呈现在眼前。

数丈高的砖围墙,一扇包铁皮的大门,门板上嵌着铆钉,门右上方开着一个小铁窗孔。门前十二名手的执刀的兵丁分两行站立,两盏昏暗的吊灯象招地魂的鬼火在门檐下闪烁。

两旁围墙暗处有人影在晃动,牢房四角平台上隐给可见手执弓弩的兵丁。

一片沉寂,沉寂之中透着森森杀气。

丁不一只觉得一阵心跳气短,他曾经想到过劫狱,想冲进大牢将爹爹救出,现在看来,胡管家和卢贵的话没错,若想劫狱无异于是送肉上砧板。白白多送几条人命。

陆七上前和大牢小铁窗孔内的狱卒头目在低声说话。

此时,天又朦朦地下起了细雨,本来就显得阴森的大牢又增添了几分恐怖。

“吱——”一声刺耳揪心的怪响,大牢的铁门打开了。

丁不一和小贞急步上前。

“慢!”门内的狱卒头目伸手阻住已将一只脚跨进了大牢门的古不一。

“还要干什么?”

狱卒头目没答话,挥挥手,两名男女狱卒从门内走出。

陆七把嘴贴到丁不一的耳根上,轻声道:“对不起,这是大牢的规矩。”

男女狱卒检查过饭篮后,开始动手搜丁不一和小贞的身,搜得很仔细,连任何一个部位都不曾放下。

小贞没有任何反应,就象是一个地道的乡下女奴。

丁不一牙咬得格崩的响,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堂堂的桃花园少主,几曾受过这般侮辱?

搜过身后,狱卒头目对丁不一道:“进去吧,但时间不能太久,不然上面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陆七点着头代丁不一答道:“知道了,谢马爷。”复对丁不一道:“快进去吧。”

两名狱卒在前面引路,丁不一和小贞紧随其后。

转过看守房,进入关押死因的地牢。

一股潮湿的霉气和恶臭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丁不一的心陡地一阵抽搐。爹爹就关在这种地方?

石壁上昏横的油灯,照亮着脚下湿漉漉的岩石地。

这地牢建立在地下的岩石洞中,犯人纵有盖世的武功,也没法从这里逃出。

左右一共是十间死囚房。

狱卒领着丁不一和小贞,从死囚房间的过道中走过。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叫喊,一片狱里的沉寂和恐怖。

丁不一感觉得到死囚里,一双双放着绿肖的类似野狼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狱卒走到最里间的死囚房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对丁不一道:“死囚丁世伟就在里面,记住,有话快说,呆的时间不能太久。”

丁不一低头钻进牢房。

灯光映出盘坐在房角丁世伟的身躯。

“爹!”丁不一发出一声悲恰的呼唤,扑了过去。

“不一……”丁世伟伸出双臂将扑来的儿子抱入怀中,随着他挥臂的动作,牢房中响起一陈铁链的抖动声。

丁不一目光触到丁世伟手腕脚踝上的铁镣:“爹,他们怎能用铁镣锁您?”

丁世伟抚着他的头道:“每一个被处斩的犯人,在行刑前七天都要上手镣脚拷的。”

“爹。”丁不一只觉得象咽下一团乱槽糟的毛发,五脏六腑扎得难受,眼里淌下两行泪水。

“不中用的东西!”丁世伟低声喝骂着,双手将丁不一推开。

丁不一瞪着一双惶恐的眼睛着爹爹。

“男儿有泪不轻弹!”

丁世伟唬着脸沉声道:“难道爹爹在临死之痢,看到的还是你这窝囊相?”

丁不一心中腾地烧起一团烈火。他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哽声道:“爹,您说实话,您是不是偷盗皇宫大内四库宝物的巨盗天老邪甘世伟?”

丁世伟一双亮眼在黑暗中熠熠发光:“不是。”

丁不一眼中光芒一闪:“这么说是有人陷害爹爹了?”

“是的。”肯定的回答。

“是谁?”急迫的追问。

“不知道。”

“您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我确实是猜不到的谁,为什么要陷害我。”

丁不一攒起拳头,咬紧了嘴唇。

小贞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嘴角浮着那古怪的笑。

丁不一抿了抿嘴:“这件案子就无法挽回了?”

丁世伟点点头:“有人当堂指证我是当年的巨盗天老邪丁世伟,又在我卧室和桃林园石亭里挖出两件当年失盗的皇宫宝物,人赃俱在,这案怎能翻?”

丁不一跳起眉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可以为钱财被收买,或是由于某种理由而用伪证。至于赃物,可以趁爹不在的时侯悄悄埋下去嫁祸于爹爹……”

“不一,”丁世伟条断他的话道,“你还年轻,许多事既不懂也不能理解,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明天爹爹就要斩,此刻就是皇上下赦令也来不及了。”

“爹……”丁不一眼中又溢满了泪水。

“不许哭!”

丁世伟低声吼道,“咱丁家没有这种没出息的蚕种!”

丁不一咬咬牙道:“是谁在公堂拽证爹爹是当年的巨盗下世伟?”

丁世伟一怔,显然他没料到丁不一提出这个问题。片刻,他摇摇头:“不知道,我不认识这个证人。”

丁不一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又问道:“爹爹在江湖上有什么仇人?”

丁世伟再摇摇头:“不有。”

丁不÷眼中进出一种平时罕见的光芒,激动地道:“爹,您还把不把我当作您的儿子?难道您就打算这样含冤死去,不报仇,不雪恨,做个冤死的鬼魂?”

丁世伟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的肌肉在痉挛,左手五指握住铁链锵铿发响。

这是丁世伟在作某种重大决定前的表示。

丁不一亮眼勾勾地盯着爹爹,等侯着他的决定。

丁世伟突然爆发地:“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连个蹲马桩的功夫也练不好,能替我报仇雪恨?能替我完成志愿?我能保住你这条性命,就算是你的造化了,今后的路,自己去走吧。”

丁不一霍地站起身,沉声道:“您不要把人瞧扁了,我一定要找到陷害爹爹的人,替爹爹报仇雪恨,我一定要完成爹爹的志愿。爹,告诉我,究竟是谁在陷害您?您的志愿又是什么?”

丁世伟眼里陡地亮起两道灼炽的芒,那是心底里的希望之光,但,他嘴角只是翕动了两下,却没有出声。

丁不一脸上拉起深深的刻痕:“细果孩儿日后不能替爹爹报仇,不能完成爹爹的志愿,孩儿活在世上也没有了意义,我就死在这里,向爹爹尽一份孝心。”

他斜倾起身子,作出一个撞壁的姿势。他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决心和勇气。

小贞暗提一口气,凝招在手,随时准备出手阻拦少主人的冒失举动。

“别,别这样。”丁世伟说话了,手指放开了铁链,显然他已拿定了主意。

丁不一端正了身子,神情凛然一望着丁世伟。

“哗啦啦!”铁链响动,丁世伟站起来,胸中似海浪翻腾。

这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真还会有希望?他简直不敢相信。

然而,他决心已定。

于是,他振起精神道:“明夜子时,你去城东郊太子庙见一个人。”

“谁?”丁不一问。

“金面佛。”丁世伟沉声吐出了三个字。

丁不一诧异地:“金面佛?”

“是的。”丁世伟点点头,“他告诉你所有的一切,并将尽力地帮助你。”

丁不一眨眨眼:“他是爹爹江湖上的朋友:”

丁世伟道:“你不必多问”,象是领悟到了什么,点点道:“孩儿明白了。”

丁世伟突然伸出带铁链的双手,按住他的肩头,颤声:“你一……定要替爹爹完……成志愿。”

丁不一使劲地捉住他的双臂:“我会的,一定会!”

“好孩儿,这样爹爹纵死在法场上也……死而无怨。”丁世伟的声音变得异样的凄凉。

丁不一紧紧地抱住爹爹,泪水悄悄地位下淌流。

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这生离死别,更为痛苦的事?

丁世伟的心碎了。

丁不一的心在淌血。

小贞却是无动于衷,满脸冷漠。

丁世伟低声道:“我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