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花玉石(1 / 2)

江湖怪侠传 东方旭 8445 字 2019-09-30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这里是桃花园。扬州城外十里坡岭上的桃花园。

这是一块方圆五里的向阳坡地,一条浅浅的小溪弯成牛轭状从坡地流过。

坡地经人精心的整理过,开辟成了一个个花圃,上面种满各式各样的花木,其中以桃花为最甚。

花枝掩映间,却是星罗密布,壮丽堂皇的台楼阁所连结贯穿。

外围是一道人工挖掘的深沟,和连绵数里的青砖高墙。沟深墙高皆逾数丈,把园里园外隔成了两个天地、两个世界。

桃花园的主人丁世伟,据说是个来自远处他乡的外地人。

十八年前他在这儿买下了这块地皮,兴建了这座华丽气派的桃花园。

他不惜重金聘请名匠,购置花种,培植花木,其中尤器重桃花,于是桃花园异种花卉首屈一指,桃花奇景名传遗迹。

他斗金礼聘武林成名高手看守园林,且对过路的各帮派人物以礼相待,慷慨解囊,因此江湖上无论是黑白两道,还是邪门毛贼,都是他的朋友。

靠左坡场下的树丛中耸立着一座气派的楼房,那便是桃花园的主人丁世伟的卧楼。

丁世伟还没有睡,楼里透射出幽幽的光亮。

宽敞的卧房里,层层纱帷低垂,九盏八角宫灯正散发着柔柔的光辉。

灯光照亮了卧房,一张紫檀镶玉的睡床,锦帐分钩,锻被绣枕,古香古色的茶几、太师椅、条桌,桌上的唐代彩釉瓷瓶光华而高贵。

几幅幽远的水墨画适宜的挂在墙端,使卧房高雅中蕴含着几分恬淡的气息。

这卧房给人的感受是宁静与祥和,但是,此刻坐在桌边灯下的丁世伟却并不宁静,更不祥和。

他坐着,呆呆地望搁在桌上的一柄带鞘的宝剑,昔日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黯然无光,一张原本焕发出刚毅、冷酷凶光此刻也有些呆板憔悴。

今日是九月九日。“九九”是个吉利之数。“九九”含天长地久的吉祥之意,所以皇富宫殿的梁往,梁上即刻的金龙,都是多用“九”这个数,连宫门上的卯钉也是“九”的倍数九九八十一枚。

但,这个“九九”对他来说,却是个劫难之数。

十九年前的九月九日,他和他的六个纵横江湖的兄弟栽了个大跟头,从此以后每到九月九日这一天,他便提心吊胆,唯恐对手出现*他实行当年的诺言。

他改名换姓,乔装易容,就是为了躲避对手。

他以桃花为主的花卉布成奇门八卦阵,用重金聘请武林一流高手护园,就是为了抵抗对手。

在这片宁静祥和的*花圃中,隐藏着玄妙的机关,极毒的暗器和十余名一流的高手。他可以看到那楼外黑暗中泛起的森森杀气。

他应该是安全的,但仍禁不住一阵阵心惊肉跳。

人怕心虚,心虚的人免不了胆怯。眼下他就是这样的心虚胆怯。

他伸手抓住桌上的剑,手腕轻轻地抖,青芒流灿。在低低的龙吟声中,剑刃如同一激秋水从鞘内泻出。

房内的九盏宫灯顿时黯然失色。

“呱!”窗外传来一声夜枭怪鸣。

他身子微微一抖,思绪回到现实之中。

他按使剑柄,长一次认真地察看天邪剑。

透过剑刃的寒芒,他看到剑柄、剑身、剑刃上面有一圈因无法魔洗去的血斑,血已经浸透到了剑身的黑铁里,黑红中漫出些鲜亮的红点,极好看且又触目惊心。

他久久地凝视着这些鲜亮的血红点,这颜色比桃花的颜色,似乎要更深一点,更艳一点,更沉重上点。

“当!”窗外又是一怪鸣,好似地狱冤鬼索魂的凄号。

鲜亮的血红点乍地爆大,就象是当年被剑斩下的头,从剑身里跃出,扑向丁世伟!

“当!”天邪剑入鞘。丁世伟按住剑柄,心犹自狂跳不已。

罪孽、降念刚动,他猛然一声沉喝:“谁?”喝声中左手已经扬起。

“嗤嗤!”一道青影白纱帏后闪出,银芒敛逝在青影之中。

来人已被天邪寒钉击中?天邪寒然喂有剧毒,为何不见来人栽倒?

丁世伟略一犹豫,欲拔剑,忽听耳畔响起了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别动!”

他不仅没动,而且松开了握住剑柄的王指,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知道自己现在只能这么做,因为刚才还空荡荡的脖子上已架上了一个硬硬的冷冰冰的东西。

“有人说天老邪识时务,有人说天老邪滑头,也有人说天老邪心狠手辣,看来这些人都没有说错。”耳畔冷漠的声音继续在口向。

“谢阁下夸奖。”丁世伟不慌不忙地道:“阁下深夜前来桃花园,不知有何贵干?”

“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为说话时,手腕稍稍一松。

世伟觉到脖子上的压力一松,立即反肘出击,左臂一肘撞出,右臂斜穿,势如卷瓦,抓着那人手腕便扭。

那人左臂一沉一拂,冷哼一声,右臂往后一扬,立刻将丁世伟的大擒拿手法化解。

丁世伟左手快如闪电,抓向桌上的天邪剑。

“别动!”随头一声冷喝,一束银芒从那人手中猝然射出。

他定住心,沉声喝道:“阁下可是魔花令主?”

“哼!”来人冷然一笑:“若在下是魔花令主,你今日这条手臂还留在肩膀上?”

他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道希望之光:“阁下是谁?”

“我是谁?这用不着你管。”来人声冷如冰,面罩洞里两眼放亮。

“那么阁下前来桃花园……”他小心地问。

“我说过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人仍是冷声道:“我是来传魔花令的。”

丁世伟的心陡地一沉。十九年来,七兄弟东西南北,各散五方,仍是未能摆脱对手的追踪!

“阁下传魔花令,可曾带有魔花令主的信物?”他还想侥幸存有一丝希望。

来人从怀中掏出一物往桌上一扔:“你可认识此物?”

丁世伟伸手拎起此物,原来是一块玉石,迎着宫灯光亮照去,玉石内显出一朵异奇的花形,花形中隐显出当年自己刻写下的“七邪剑”三个字。

没错,这就是他与魔花令主当年许定的践诺信物!

他缓缓地将魔花玉石递还给来人,一双犀利的眼睛用乎刃般的目芒盯着对方,仿佛要穿透面罩认破对方的真貌。

来人不仅戴了面罩,站立在纱棘的阴影里,而且还改变了说话的腔调怪声怪气的冷森,他不要说看清对方的来路,就连对方是男是女,他也无法断定。

“魔花令主别来无恙?”他试探性的问道。

“依在下看来,魔花令主无恙与否,该不会影响天老邪当年与魔花令主之约。”来人的意思已十分清楚,显然是奉魔花令主之命*约而来。

“这个自然。”丁世伟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问道:“魔花令主的传人已经调训好了?”

来人淡然的道:“我想是的。”

丁世伟皱皱眉头:“但不知魔花令主将应允比武之日定在哪一天?”

“今天。”

“今天?”丁世伟瞪大了双眼。

丁世伟思忖片刻道:“阁下能否转告魔花仅主,请其将日斯再宽容一些日子。”

来人双眼闪烁着冷芒没有回话,房间里充满了沉寂的气氛。

良久,来人冷冰地道:“好吧,宽限一年,就是明年的九月九日,地点幽天谷魔花坪,七邪对天魔,生死一搏。”

丁世伟张大了嘴:“阁下可以擅自替魔花令主作主?”

来人淡淡地道:“魔花令主早料到你会如此,因此已给了在下允许宽限一年的指令。”

“哦”。丁世伟颜笑道:“如此说来,我们七邪兄弟还能多活一年了。”

来人眸光凝重:“难道他真的就没有一点希望了?”

“唉。”丁世伟摇头叹道:“这个浑小子光有一张漂亮的嘴脸和一付不怕挨的贱骨头,油腔滑调,怕苦怕累,哪里是什么练武的料。”

来人不以为然地道:“不见得吧,我看丁公子倒是心灵联慧,禀赋极佳,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丁世伟尴尬地笑笑:“阁下是在有意取笑我么?”

丁人正色道:“不,我说的是实话。”

丁世伟瞪圆了双眼:“不!他太笨,太傻,只知道嬉耍……”

来人沉声打断他的话:“不是他太笨,太傻,而是你调教不得法,你把他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儿子。”

丁世伟惊讶地盯着来人:“你对他的情况知道得如此清楚?”

来人耸肩道:“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但他的情况,魔花令主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丁世伟失神地呢喃道:“魔花令主……知道得一清二楚……”

十九年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始终未能逃脱鹰花令主的监视。

来人将魔花玉石扔给丁世伟,“明年九月九日,在幽天谷魔花坪恭候丁公子大驾,告辞。”

“阁下!”丁世伟唤住来人,声音顿了顿,问道:“魔花令主传人的武功比阁下如何。”

来人微微一怔,随口道:“在下的功夫,怎能与魔花令主的传人相比?”

丁世伟的脸色刹时阴沉得可怕,这阴沉不是冷酷和凶狠,而是沮丧和绝望。

来人沉声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年之期,为时尚早,日后的事谁能预料?”

声音甫落,一阵清风拂过,纱帏微抖来人身形已杳。

丁世伟怔怔地站在桌旁,如同一尊石雕的塑像。

蓦地,他倏然出手拔出天邪剑,抖手勾功出七朵眩目耀眼的剑花。

剑花聚在半空,他的右手就那么愣愣地伸着,脸上布满的怨恨阴霾却是令人心悚。

丁不一,那个不争气的奴才,那个教不好、打不怕的不肖之子,当真还会有希望么?

天才知道。

日上竿头,灿烂的阳光将圃园照暖洋洋。

不一的卧房补充被染上了一抹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