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哪怕一个拥抱也不行,他们什么也说不了,哪怕一句问候也不行,纵有千言万语,纵有无限深情,也只能强压在心底,就好象是互不相识、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他,只能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她,只能低眉垂首、恭候送行。
其实他只想将她拥入怀中,慰籍她这一个月来的心灵创伤,分享他的壮志雄心,感谢她的鼎力相助。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就这样走掉了。
眼前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又是在刚刚发生了一场极不愉快的永和宫中,隔墙还有皇太后、十四阿哥、穆哲,哪里能够由得了他们久别重逢、互诉衷肠?
许久都没有得到一丝回音,皇上只得转身准备自行退下。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偏立一隅的冰凝就这样毫无征光地映入了他的眼帘。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可是他们的周围却是夹杂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雅思琦、王长有、宫娥婢女……
“启禀额娘,儿子这就告辞了,还请额娘好好歇息。”
望着那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场景,皇上的心中当然不是滋味。现在的他该怎么办呢?也如法炮制地追过去显然是不合时宜也不受欢迎,同时还会自讨一番劈头盖脸的痛骂,无可奈何之下,皇上只得朝里间屋的方向一边行礼一边辞别。
面对皇太后的拂袖而去,皇上和十四阿哥两人自是截然不同的反应。十四阿哥立即起身上前搀扶左胳膊,穆哲也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扶住右手臂,反倒是秋婵被挤到了一边,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陪着那三个主子一并进了里间屋子,将皇上和雅思琦等人干干地晾在了外面。
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皇太后简直是窝火极了,又是伤心欲绝,终是再也无法忍受这残酷的场面,当即朝秋婵喊道:“过来,扶我进屋去。”
虽然这是兄弟之间的第二次遭遇,却是皇太后第一次亲眼目睹十四阿哥向皇上行君臣之礼,她的这颗心简直就像是被剜开似地巨痛不已!明明是她的四阿哥应该向她的十四阿哥行君臣之礼,结果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十四阿哥“含屈受辱”的这一幕极其强烈地触动了皇太后那原本就已经极为脆弱的神经,只觉心口被堵得就要喘不上来气,嘴里想好的那一连串斥骂皇上的话也一并被牢牢地堵在了心口里。
仅凭一己之力难以撼动日趋稳定的朝中局势,而八阿哥对他的提议不但按兵不动,反而多次劝导他要忍得一时,要做长远的谋划和打算,十四阿哥本就没有想好对策,现在又是突然间与皇上相遇,因此在这个仓促之间的第二次面对他的皇兄的时刻,十四阿哥不得不忍下暂时的不甘与委屈,向皇上行君臣之礼。
说完八阿哥,再来说说十四阿哥自己。他再是心焦,再是气急,却是没有半点办法。毕竟他离开京城已经四年多的时间了,朝堂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认识的朝臣、不了解的政务、不熟悉的情况,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此外,若论人脉他还不够广博,还必须依仗八阿哥,他唯一拥有的,只是军权,但此刻也因进京奔丧而被延信接管。现如今的十四阿哥,犹如一头牢笼中的困兽,一只折翅的雄鹰。
虽然谒拜梓宫的当天晚上八阿哥就向他解释清楚了,那是他们以退为进的策略,可是十四阿哥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毫无半点抵抗地缴械投降?因此这十来天里,他总是隔三差五地跑到廉亲王府,然而每每当他向八阿哥提起谋划之事,廉亲王从来都不接他的话题,反而总是教诲他要向从前的四哥学习:韬光养晦、隐忍不发。可是,现在眼看着他的四哥皇位越坐越稳,十四阿哥心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不趁着现在皇上还没有把所有的反对势力全部肃清,朝中还有支持他们兄弟的官员能够共襄大事,等再过些日子,当皇上或蚕食或鲸吞一步步地瓦解了所有的反对力量,那可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先说八阿哥,不但爵位从贝勒连跳两级,直接被晋封为亲王,而且还手握大权,既是总理事务王大臣,又直接掌管礼部,既有爵位又有官职,完全与十三阿哥平起平坐,这是何等的风光。
回到京城的这十几天以来,十四阿哥终于看清了形势,只是越看清形势,他的心情越是沉重。原来他还寄希望于八阿哥,包括九阿哥、十阿哥,他们兄弟几个还能够像从前那样携起手来,同进共退,把失去的皇位再夺回来。可是现实是那么的残酷,他的千秋大梦竟是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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