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宗弼脸上,亦只见得绝望二字。完颜活女心头一沉,到底是年轻气盛,一时间忍耐不住,竟是眼眨泪花。
宗弼等人看的分明,也俱是心中难过,宗弼向来自诩甚高,宗瀚年老,完颜昌等人贪图享乐,是以宗望等人临死之际,都曾执手吩咐,将金事大权,交托给他。谁料几年下来,步步挫跌,到得如今,竟要放弃辛苦打下来的千里江山,一文好处不落,反而是损兵折将,狼狈逃回,想到这里,却是不由得不黯然神伤。
宗贤终是忍耐不住,斜一眼宗弼,然后叹息道:“唉,要是宗望在,或是娄室尚在,断然不会让我们落到如此地步。”
此语一出,完颜活女忍不住低泣出声,宗弼听的烦躁,顿足喝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大伙儿既然都没有异议,就照宗瀚说地办!”
他现在威望大不如前,已经没有当年号令三军无有不从的威风,况且女婿战死,拐子马几乎丧失殆尽,手里没有真正心腹地军队,在突围这件事上,只能仰赖带兵的兄弟与诸位万户,事情弄到这个地步,还需忍受旁人奚落,纵是成功逃回上京,只怕以后也很难有独当一面带兵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宗弼惨笑一声,喃喃道:“就怕还有亡国之忧!”
他毕竟是一军主帅,见识要远远高过旁人。战败之前,他还有些骄气,不将宋军野战能力放在眼里,战败之后,经过这些时日对各路宋军的战力评判,宗弼心中清楚,此时的金兵不但野战不是宋军的对手,便是坚守燕京长城沿线,也未必能够守得住六十万宋朝禁军的进攻。
金国以小国起家,开初只是完颜部落的两千战士,后来辽国大举进逼,完颜阿骨打以全体女真人的利益来说服鼓动,才劝说得两万多女真将士相随做战,后来灭辽征宋,各部族出兵征战,女真兵渐渐增加到近十万人,都是因为远征作战,可以捞取大量好处,金银美女,奇珍异宝,汉人奴隶工匠,待赵桓逃归之后,战事越打越艰难,死伤越发惨重,而捞得地好处,却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两年来,女真抽女已经极是困难,以现下的局势,宗瀚在上京拼了老命,也只能抽得五六万人,加上自己这里的四万多残兵,不过十万余人,在开国之初,十万女真足以横扫天下,而到得此时,能战的精兵多半战死,十万人的战斗力已经远不及当年,而对手的国力远远超过自己一方,兵力越打越多,将士越打越强。
而小国的悲哀,就是可以一胜再胜,但绝对经不起一次重大的失败,一次失败,足以亡国。支撑起金国的,自然是强悍的女真骑士。白山黑水的渔猎生涯,既使得女真人强悍坚忍,又精于骑射,上马即可成军。而此时战败,女真将士中的精锐损失殆尽,这个国家的支柱已经动摇,还有几十万人的各族军队,在女真兵不足以支撑国家的情形下,对这个新生地蛮夷小国报有多大的忠心,自然是不问可知。
宗弼想到这里,心中便是越发着急。他不比宗瀚,对方只是在上京看到文字地军报,而他本人,却是在战场上亲眼看到宋军的武勇和死战,如果现在他站在宗瀚身前,一定会劝对付立刻退兵,放弃燕京,放弃十六州,放弃大辽的国土,全体女真人退回到原先自己的地盘,在白山黑水与宋军周旋,直到消耗掉对方的国力,使得对方承受不起长期的扫荡战争,然后再徐图恢复。
窗外已经是电闪雷鸣,雨幕遮住了整个天际,天地之间昏黄一片,成片的水滴汇聚成了一道道水帘,由青色的房檐下洒在宗弼眼前。堂下的女真亲兵们却并没有着急躲避,而是慢腾腾的牵引着几个万户和王爷们的战马去躲雨,自己却任由着雨水淋湿身体,却是嘻嘻哈哈说笑,浑然不把这暴雨看在眼里。
黄河之北虽然在汉地是北方,在金人眼里却仍然是南蛮子的居地,潮湿闷热,酷暑难耐。天气的闷热,再加上战事不利,驻扎在大名府附近的金兵,从上到下,都憋着一股闷气。
“好了,不必再说,大伙儿这就去整顿部曲,该扔的就扔掉,全军下下轻装行进。”
他略一犹豫,又断然道:“伤兵留在这里,不要带了。”
看到各人面色难看,宗弼却是负手而立,默然不语。无论如何,他仍然是大军的统帅,沈王副都元帅,更是宗贤等人的兄长。
看到宗弼如此坚持,各人也知道带上伤患只是影响行军速度,看看远方天色昏黄,虽然还是下午,房内已经黑的要掌灯,当下只得各自应允了,便各自散去准备不提。
宗弼自己的直属部队已经损失的七七八八,只有跟随他多年的百多亲兵大体还在,听说就要突围返回北方,众亲兵都极是振奋,虽然知道前方宋军重围紧锁,各人却都是喜上眉梢,乱纷纷散去准备行装,将宗弼所收的军报文书该烧的烧,留存的妥善带好,其余各式物品,亦是急匆匆归置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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