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祝昊宇睡得极不安稳,总是担心自己下身忽然涌出什么异样来,又担心自己行止异常,被梁山伯看出什么来。她更害怕的是,如果吟心所说的天葵真的来了,却因为她应对失误,而渗漏到衣服乃至床上,她该怎么办。
祝昊宇无法想象,过去的两年里,作为一个从没吃过苦的千金小姐,祝英台是怎么在书院里度过这每个月必经的几天的。
这样的猜测与等待,对祝昊宇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一种无法言喻的,男人无法想象的折磨。
祝昊宇甚至失去了逻辑,她甚至忘记了,梁山伯以为她是王献之,梁山伯也根本就不会把她往女扮男装方面去想。
这是六月初了,这个夜晚空气湿润闷热,有着几分要下雨的迹象。祝昊宇听到子时的更声响起,而她依然意识清晰又烦闷,难以入睡。是的,这样的情况下,叫她怎么睡得着,如果她还能睡得着,那她就不会是心眼多如牛毛的祝昊宇了。
很多时候,心思单纯的人往往更能使自己平静,也能在不经意间将复杂问题简单解决,而思虑越周全越敏捷的人,反而会将简单问题复杂化,使得自己走进死胡同里。
祝昊宇一世聪明,糊涂起来,却比糊涂人更糊涂。
其实她根本就什么也不用多想,依着吟心的嘱咐,还像平常一样生活就是。祝英台在书院里两年都过去了,她这几天就过不去么?
祝昊宇一来心眼太多,二来又本是个男人,想到将要面对这种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自然是诸念纷杂,难以自制。若是能够准确计算天葵什么时候来还好,死活就这头一回,反正过了也就过了,可偏偏这个是算不准的,通常误差小点一两天,误差大点三四天。这个时候,等待起来,滋味才最是熬人。
就如许多人,可以不怕坎坷,却怕黑暗。未知永远都是生物天性里最容易害怕面对的东西,而预测中的未知,更能令人忐忑。
越是杂念万千,祝昊宇躺在床上,却越是一动也不动。她浑身僵硬得很,根本就不敢动,仿佛只要一动,就会打破什么似的。
这种情绪在初时并不强烈。在刚刚躺上床地时候。祝昊宇甚至还云淡风轻地告诉过自己:不就是一个月经嘛。既然变成了女人。那肯定是会来地。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祝昊宇显然低估了自己胡思乱想地能力。也低估了时间与黑夜地可怕侵蚀力。
夜越深。时间就仿佛是拖着沉重发条地老钟表。带着一身地锈蚀与仿佛中了女巫诅咒般地神秘。缓缓倾轧啃噬着祝昊宇原本强自镇定地心。
“英台……”黑暗之中。祝昊宇听到梁山伯低语。也不知他是梦呓还是根本就没睡。
祝昊宇紧张地心又颤了颤。在这样地夜色与情境下。她对梁山伯地所有愧疚、愤怒、嫉妒全都化作了一股难以描绘地苦涩。杂陈在她周身经脉血液里。像要连她地灵魂也一股脑儿吞噬掉。
梁山伯每夜总会低唤祝英台地名字。梁山伯看她地眼睛。总是红地。梁山伯没有理由不去恨她。却偏偏没有能力去恨她。
“英台……”他还是低唤。
然后祝昊宇听到梁山伯掀开被子,缓缓起身,又轻轻走到到床的另一边,站到她身边的声音。
“王献之,你将我的英台藏到哪里了?”他的声音低沉凄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