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惠出去了以后，林海拿出一包茶叶泡了两杯茶，端了一杯放在姜有国面前的床头柜上道：“姜书记，这是小河公社产的茶，你尝一尝。”

姜有国道：“小河公社真是处处走在了前面，现在是全面收获的时候了。”

林海道：“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地方，只要是选对了发展方向，任何时候起步都不算晚。”

姜有国道：“这句话可是看出了林主任的水平了！我们这里是重点产粮和产棉区，一切的落脚点都离不开粮食棉花，所以我们计划是在稳定和提高粮棉产量的基础上来开展其它方面的工作。过几天县里就要开会表彰一批两社一大活动的先进社队和个人，同时适当出台一些鼓励政策，以消除干部群众心里的余悸，争取今年的粮棉产量再创一个新高。在副业发展方面我们目前受到了两个方面的限制，一个是发展养殖业饲料问题不好解决，我们这里除了家庭自留地以外，其余的土地都用来种了粮棉，总不能全拿粮食来做饲料，不但国家不允许，经济上也不合算。另外一个就是流通的渠道还不畅通，省里虽然是在文件里提到了这些问题，但由于没见到具体的办法，实际上在我们地区还是再按老一套执行。县里的东西都得地区来收，你有东西别人不收你也没办法，又不让我们县里的几个公司和供销社到外面去自己找渠道，所以我们只有想办法吸引客人来，就这也被告了不少状。要从长远来看，我们这里一是要搞粮食棉花的加工产业，用加工的副产品来发展养殖业；二是上级要给一些政策，允许我们在保证一定粮食交售量的前提下自行调整种植品种，这样就可以多种一些经济价值高的作物；三是设法走出地区范围，到外面多寻找一些单位上门。我们也希望省里在流通方面再放开一些，或者再做一些更具体的规定。”

林海点了点头道：“姜书记说的问题很现实，我一定会向省委领导汇报。但是你就没有把发展思路考虑得更远更广阔一些吗？”

姜有国道：“作为我个人还是有一些考虑，只是认为条件成熟所以没有提出来过。”

说到这里姜有国才有机会喝了一口茶，呷在嘴里品了一下后道：“不错！苦中带着一些甘甜的回味。”说完就把茶几口就喝了大半杯。

林海提起了暖瓶续完水以后道：“姜书记要是喜欢喝茶，我这包茶叶就给你留下，完了我再让小河公社给你寄一些过来。我们刚才算是务实了，现在咱们在就务务虚，想到哪就说到哪，让我也收一下教。出了门咱们就当没这回事。”

姜有国道：“别看林主任你年轻，在你面前我可不敢班门弄斧。和你谈谈想法请你指教一下还是可以的。”

林海笑道：“咱们都不要互相谦虚了！要不然正题就没法说了。”

姜有国道：“那我就直说了。根据我二十多年和农民打交道的经验和开展两社一大活动以来的体会，我认为社员们对现在两社一大中劳动竞赛这一部分还有很大的顾虑，最关键的就是农民和土地的关系还不稳定，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农民在土地上的长期投入，比如土壤的改善、多施有机肥等等现在都被争抢着用化肥来取代了。再有一点是我隐约的感到劳动力过剩，将来搞不好就要引发出新的问题。尤其是我们平原地区人口密集、可用资源又少，这个矛盾下以后会更加突出。所以我现在也在考虑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第一步就是想把劳动竞赛的时间延长八年甚至是十年不变。别的方面比如农村人口可以外出流动、搞一些工业项目来吸收劳动力等等，这些就要靠国家的政策和资金方面的扶持了。”

林海前世过来的人，对姜有国所想的问题当然认为是有很大的局限性。不过作为一个县委书记、又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这就已经很不错并相对有超前性了。

林海于是道：“姜书记，你考虑的很深，对我也很有启发。我也谈一下我的看法，我认为三年左右国家粮食紧张的状况将根本被扭转，到时候除了你所想的之外还会出现其更多的新问题，它不光会冲击我们的传统观念，甚至会造成体制上的巨大变化。其它方面也会这样。现在正处在一个大变革的前夕，有很多事情还亟待理顺，有些问题省委领导还没考虑或者考虑不周，涉及你个人的方面还请你谅解，但涉及到有关工作方面的问题你还是应该积极向上级提出你的看法。向省委严书记、宋书记那里你都可以写信给他们。别人认为他们不好接近，他们实际上是很喜欢听到来自基层的意见或者建议的。我认为一个人光是自己有了正确的想法还不行，还要善于与人沟通，让上级和周围的人理解或接受自己的想法。不然对工作或者对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姜有国道：“林主任你说到点子上了。和上级的关系处理不好我个人倒无所谓，可是县里的工作却受到了影响，还有县里的其他领导也跟着倒霉。过年之前我还是到地区里和领导们沟通一下，以后遇事也多请示汇报，给县里争取一些利益。不过也不怕林主任你笑话，这几年我离领导远了一些也是有原因的，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去领导和别的县也不能总空着手，可我是什么也拿不出来，又怕别人说我故意装穷。”

林海道：“这是一个方面，但另一个方面是你还没利用好你自己本身的价值，把自己的位置放得过低，让别人觉得就是难为了你、给你小鞋穿你也不敢怎么样。但要是你们不管通过什么渠道，让省里知道了你们县去年仍然坚持了两社一大活动的实际情况，有些人就是想为难你们也得得掂量掂量了，反过来还会有求于你。这用围棋的术语说就是‘取势’，有了‘势’以后，整个盘面就运作自如了。”

姜有国道：“真看不出来林主任你在这方面也这么老道。”

林海道：“我这也是向领导们学的，现在是转卖。”

姜有国和林海俩人畅谈甚欢，不觉得把八磅的一暖壶水喝的干干的，时间也到了近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