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数学的尽头是英文字母。
沈清照高中时参加艺考,大学学的是艺术类,压根没上过几节文化课。她看着那仿若天书一般的内容,转头问:“你才大一,经济学期末要考的知识这么难?”
宴斯白拿着拖把走回来,拖地的动作细致又熟练。
和知识有关的问题,他回答得很耐心:“期末不考这些知识。我准备参加全国数学竞赛,闲着没事,做几道题练练手。”
沈清照愣了下。
做题练手。这听起来是一个学霸会干的事。
沈清照装作漫不经心样子,问:“你是哪所大学的?”
“江大。”少年声音坚定。
沈清照知道这学校,虽然顶着江城的大名,但实际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二本。
一个二本的学生,一边准备期末考试,一边准备竞赛,还抽空出来打工?
一地红酒映着少年的倒影,那张面容轮廓影影绰绰,愈发看不分明。
沈清照没多问,拍拍他的肩,笑着站起身。
她说:“我相信你,竞赛一定没问题。”
沈清照去洗手间补了个妆,回到包厢时众人都喝得大醉,好几个人歪歪扭扭地仰躺在卡座上,似乎是睡着了。
余蓝醉意正浓,手里夹着一支烟,正嚷嚷着喊人要打火机。见沈清照回来,指着她抱怨:“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
沈清照坐回老位置,从兜里掏出个打火机扔给余蓝:“我英雄救美去了。”
余蓝眼睛都发亮:“美女还是美男啊?”
沈清照只是笑,漫不经心的转了个话题:“对了这儿有个侍应生,叫宴斯白。你让你朋友帮帮忙,多照顾照顾他。”
余蓝来了兴致,凑近:“谁啊?你认识?”
沈清照说:“我租户家的孩子,一边准备经济学期末考试,一边准备数学竞赛还出来打工,挺不容易的。”
余蓝注意力完全跑偏:“你手里的房子几十套,我怎么从没听说你对哪家租户的孩子这么上心?哼哼,你是不是对人家有——”
沈清照微笑着把烟点上,喷出一口清凉的烟雾,止住了余蓝剩下的话头。
她笑:“好了,知道你吃醋了,我永远爱你,宝贝儿。”
“草。”余蓝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声,“你他妈抽烟囱呢,劲儿这么大?”
“外烟,俄罗斯的。回头送你一条。”沈清照笑。
余蓝飞快摆了摆手,表情带上三分惧意:“我抽不动,你留着吧。”
“那你朋友那儿?”
“放心吧,”余蓝掏出手机,低头翻起联系人,“我现在就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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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夜场散了。
宴斯白想起那瓶被失手打碎的红酒,转身去了领班办公室。
他跟领班说明情况,也不推诿责任:“红酒钱从我工资里扣吧。”
领班睨他一眼,低头继续刷手机:“你知道那瓶红酒有多贵吗?给你卖了都赔不起。”
宴斯白抿起唇,沉默。
“走吧,不用赔了,”领班于心不忍,把刚刚老板发给他的消息展示给宴斯白看,“我们老板刚刚看监控了,说这事不怪你,你不用赔钱。”
宴斯白愣了。他打过无数份工,老板不剥削人都算侥幸了,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么心善的老板。
他垂下眼,长睫微微颤动。沉默须臾,他微微鞠躬表示感谢:“谢谢您。也麻烦您帮我谢谢老板。”
领班态度懒散地挥了挥手,也不知听没听见宴斯白的道谢,只是用动作示意他可以走了。
宴斯白转身离开。他走进更衣室,换下沾满酒气烟味的服务生衣服,穿上自己的外套。
他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又从柜子里拿出手机。
手机的呼吸灯明明灭灭,他按亮锁屏。
一堆没用的班级群消息,一条来自“宴方林”的消息。
以及一条来自“房东”的消息:
——这段时间学习要紧,我的房租可以缓缓再交。有事可以给我发消息。
没有阻拦,没有心疼,也没有过问隐私。是一种久违了的温暖。
似乎知道他不需要无用的怜悯。
宴斯白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视网膜似乎会停留幻影。他能清晰想起女人那张带着懒淡笑意的,姝艳又勾人的脸。
以及她帮自己解围时,对奢侈品漫不经心又了如指掌的话,再度浮现于耳边。
寥寥数语,勾勒出她富足又肆意的生活常态。
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晃神片刻后,宴斯白抚了抚额头上已然结痂的伤口,仿佛筋疲力竭一般,慢慢靠在铁皮柜子上,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