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照例先回了下榻的厢房中净面更衣。
最开始冯霁雯是提过要拨一两个丫鬟去照顾他的日常起居的建议的,可他推说自己这些年来在官学中求学,除了刘全儿之外不习惯有人伺候,也这没个习惯,以此婉拒。
冯霁雯也不好再坚持。
此际和|着一身干净朴素的蓝白直裰,脚步闲适地行进了正堂之中。
冯霁雯抬眼望向他。
这人今个儿瞧着心情倒是不错的。
可转念一想,他无事时几乎时刻都是这幅笑吟吟的模样,心情似乎就没有不好的时候儿。
二人打过招呼,冯霁雯见他坐了下来,便问道:“爷可听说于齐贤一案的新进展了吗?”
于齐贤同和家兄弟结仇已久,这件事情她自然得对和|提醒一二才行。
“今日在宫中,已然听说了。”和|听罢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他被无罪开释,乃是迟早的事。”
只是没想到,他家夫人对此事竟还挺上心的。
冯霁雯听罢不由怔了一下。
听这话,他是早料到于齐贤不会被定罪了?
“那爷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在背后做的手脚吗?”
“谁做的手脚并不重要。”和|意味深长地说道:“于家是块巨石,没皇上的准许,谁也掀不动――”
于齐贤打死了一名汉人子弟,于敏中又蓄意包庇,视法度于无物,倘若皇上有心要理,整个于家都能被借此掀翻。
可若皇上不想理会,不过也就是一个‘心绞病’的由头便可搪塞过去的小小风波而已。
冯霁雯听完他的话,错愕之余便是恍然。
原来她和紫云的那些臆测,都太过片面,太过简单了。
在这个皇权大于天的局势之下,还有什么能比帝王的心思更有决策力的东西?
什么真相,什么证据。从一开始就不是最重要的。
无奈她作为一只从现代社|会游荡过来的孤魂,在遇事之时,尚且不会习惯性地去思考皇权的意义之重。
这一点十分不妙,日后必然要改。
她下意识地看向和|。
而这个人从起初。便一眼看到了结果,且面对这样不公的结果还能泰然自若,不气也不恼。
是为一个既看能够看得穿,又能够看得透彻――
这份世故与理智,远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这不光是智商的体现。更是情商的修为之高。
这个认知在冯霁雯的脑海中刚形成意识,便立即有一道不满的声音冒了出来――特么的同样是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
“于齐贤这回虽然得以保住性命,可此番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必然是要长一个大记性的,加之于大人也定会对其严加管教一段时日,夫人倒不必担心他暂时会再生什么事端。”他似怕冯霁雯担忧,忽然又补了这样一句话。
刚腹诽完自己的智商和别人的智商之间的差距的冯霁雯随口应了一句:“这个我倒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没什么可怕的。”
和|闻言失笑着点头。
他怎么忘了夫人昨日才刚在凤西茶楼中让人掌掴了众子弟一事?
没出嫁前就不是个怕事儿的主儿。
可就不知为何。这些分明一眼就能想到的事情,他竟未去想,而是潜意识地将她当作了一个极需要人保护与安抚的人。
不,或是说……他开始有些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与安抚她了。
这种同最初他认为自己肩上该担负起的为人夫婿皆该具备的责任感,有些相似,却又不大一样。
“今日伊江阿来过了。”冯霁雯对他说道:“带了些补药过来。见你不在家,陪着希斋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和|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而看着她说道:“还有凤西茶楼一事,夫人也不必担心后续影响。”
咦……
刚说过。
刚说过他家夫人不是个怕事儿的。怎么又忍不住拿这种安抚性的口气开了头儿?
真是怪。
和|忍不住笑了一声,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冯霁雯看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些人只怕是不敢、也顾不上再生事非了。”和|笑着说道,语气中透着股神定气闲的意味。
虽然冯霁雯本也不担心那帮被她教训过的喽悄芙脸鍪裁创蠓缋死础?纱思侍饷此担挥苫故浅沟装残牧讼吕础
他说没事应当就真的没事了。
毕竟智商摆在那里,没什么好质疑的……
只是,‘不敢’她可以理解,毕竟有祖父那头儿压着,他们那些巴掌挨的再疼。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谁让他们不长眼,动了英廉府的小公子?
可是――
“爷所说的顾不上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看向和|。
和|笑着去端手边茶盏,一边说道:“夫人很快便知道了。”
得,还卖起关子来了。
冯霁雯暗叹一声同智商高的人相处起来真累,也懒得去一个劲儿地追问他,“哦”了一声,遂也垂眸吃茶。
小醒见他们谈完了正事,便上前来询问此时可要传饭。
外间天色已是擦黑了。
家中没有客人时,夫妻二人晚饭一般是早早地用了。
得了冯霁雯点头,小醒便退了下去安排。
饭菜很快被送来椿院,都是些适合春季养生的清淡小菜,十分可口。和|望着桌上这些在冯霁雯未嫁来之前不曾有过的菜式,不由微微笑了笑。
家里有了个女主子,虽然是个满心要跟他撇清,只做名义夫妻的女主子,可这日子过的,到底还是不同了。
饭桌上夫妻二人没有说话,只和|时不时地会为冯霁雯夹上一著菜。
这是他从新婚次日的第一顿早饭上,便养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