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 只要阿尚开口(1 / 2)

长安好 非10 0 字 9个月前

 褒扬罢李献,圣册帝后又谈到东罗之事。

此前倭兵接近大盛海域,东罗却隐匿不报之举,令大盛朝廷甚为惊怒,遂遣使者前去查问此事,然而东罗却也并不曾给出确切说法。

但使者带回了其它消息,老东罗王病故,东罗国内在经过了一番血腥内斗之后,新任东罗王才得以继位,但这番内斗带来的动荡至今仍未止息。

而据大盛安插在东罗国内的暗线官员回禀,新任东罗王一直暗中与倭国往来密切,其人能够顺利继位,疑也有倭国势力暗中插手相助。

至此,东罗与倭国珠胎暗结已成为摆在大盛眼前的事实。

“看来这新任东罗王,是与倭国早有勾结了……难怪先前知情不报!”

“十多年前,东罗险些灭国于邻国百济之手!是我朝先太子殿下带兵相助,才解了东罗灭国之忧!彼时,与倭人狼狈为奸的百济向倭国求援,倭军率八万水师逼近我朝疆域,又是先太子殿下以少克多,在白江口大败倭军!此一战,不单保下了东罗,也助东罗一雪多年之耻,一举吞并了百济。自此,百济亡国,东罗才终于再不必受欺压之苦!”

也是自那之后,东罗奉大盛为宗主国,年年纳贡,两国之间一直往来友好。

“我朝待东罗有诸多恩情在先,此番东罗竟然勾结倭国,欲对我朝不利,实是忘恩负义!”

对此,百官无不唾弃。

但再如何唾弃又能如何,这世间本就没有永恒不变的敌友,唯有利益最为长久。

国君易主,向来是两国邦交最易出现变动的关头,偏偏又值大盛内乱衰弱……

圣册帝看向众官员:“朕眼下最担忧的是,新任东罗王所图不单是谋取东罗王位,更有与倭国合谋犯我大盛之野心——”

唾骂解决不了问题,这才是眼下亟需考虑应对的关键。

自百济与高句丽相继灭国之后,东罗便代替高丽,成为了与大盛东北疆域接壤的唯一邻国,若东罗起兵,要远比与大盛隔着茫茫海域的倭国更易抢占先机。

到那时,倭军挥刀逼入大盛东南腹地,东罗咬住大盛东北咽喉……双面遭受异敌侵入,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中后果,百官私语交谈间,无不心惊。

“陛下,趁着东罗内乱未除,还须尽快传令于安东都护府,让他们加强边防,以备抵御东罗!”

这一点无需朝臣提醒,圣册帝已然早一步传令而去。

东罗若起异动,再往北上方向,黑水靺鞨部落恐怕也不会安分守己……到时异族之乱连结,大盛或面临山河破碎之危。

想着这些,圣册帝心绪沉沉,不敢有丝毫松懈大意。

听着帝王与百官皆将抵御东罗的重点压在了安东都护府的东面防线之上,褚太傅凝神思索片刻,刚要进言时,只听一道年轻的声音先他一步开口——

身穿朱色官袍的魏叔易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东罗若起兵,未必只有陆攻这一个可能。”

圣册帝示意他说下去。

“东罗身为依附大盛多年的属国,自知国力不敌,未必胆敢独自对阵安东边陲重镇……”魏叔易正色道:“臣恐东罗会南下入海,与倭军合力攻往江南腹地。”

“魏侍郎所虑不无道理。”马行舟沉吟片刻后,亦道:“我朝东北疆域虽广,但地阔人稀,是为苦寒之地。相较之下,江南富庶,又刚遭受过徐正业之乱,在倭国眼中正值薄弱之时,又焉知东罗不会心动?”

富有而薄弱之处,最易招来豺狼觊觎,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有朝臣闻言心生忧虑:“若果真如此……到时面对倭国与东罗合攻,忠勇侯与常刺史又要如何抵挡?”

魏叔易抬手:“臣请陛下再为常刺史增派兵力,用以加强海防,以御倭兵,并威慑东罗!”

此言出,立时招来了反对之声。

“还要增派兵力?魏侍郎可知如今用兵之处几何,养兵消耗之大,已非户部能够调转!”

“那常刺史如今手中已有八万大军,更不必提沿海各州防御水师也可由她调动,她还要多少兵?当年先太子殿下大败八万倭军水师,统共也才用兵不足四万!”

魏叔易微拧眉:“可当年先太子殿下所率乃是玄策军,精锐程度远非这八万士兵可比,而今时之局面,艰难危急更胜过当年,岂可一概而论。”

有官员冷笑着道:“要我说,最不可一概而论的,还当是领军之人!想当年,我大盛朝储君威名远扬,还未对战,便足以叫倭军闻风丧胆!”

“而今却由一个十七岁的女娃领军,不知道的,还要当我大盛无人可用了。这般情形下,叫倭军和东罗觉得我大盛江南水师软弱可欺,于是合力攻之,倒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这番话,让那些早已不满常岁宁的官员纷纷附和起来,很快,便有人提议易帅,至于用来顶替的人选,在他们口中好似只要是个男子,名号上传出去,怎么着也比一个弱质女娃听起来有威慑力。

“……战场不比它处,令女子为帅,本就是涨他人威风,灭自身士气之举,万望陛下重新择帅!”

“请陛下重新择帅!”

一片提议易帅声中,马行舟一时也陷入了思索,魏叔易独木难支时,褚太傅不急不缓地出了列。

他看向声音最响亮的那名官员,拿讨论的语气问:“‘令女子为帅,是为涨他人威风,灭自身士气之举’,这个说法,不知邱大人是如何得来的?”

“太傅,这是显而易见之事……”那名官员不愿与褚太傅呛声,语气乖顺了许多:“女子为帅,总归缺乏威慑力。”

褚太傅笑了一声:“你口中的威慑力,怕不是你的想象力吧。”

那官员一噎,刚要说话,只见褚太傅已收起了平和之色,眉眼渐变得沉肃起来:“据老夫所知,倭军在海上反复徘徊近两月之久,才敢出兵试探,若果真如邱大人所言,他们认定我朝抗倭元帅软弱可欺,为何迟迟才敢伸出爪牙?”

“倭军之所以观望良久,正是因为常刺史是为横空出世之将星奇人,横空出世便意味着未知,未知即为不可测!故而倭军迟迟未敢轻举妄动,反而先令探子反复试探!”

“老夫不认为,换一个资历战功比街头乞丐的钱袋还干净明了的男子武将顶上,会令倭军观望至今!”

“什么是威慑力?让倭军观望良久,为整肃海防操练水师争取到了最大的时间,这便是她的威慑力!”

“何又为‘灭自身士气’?常刺史如今所领八万士兵,当初人人都愿留下跟随常刺史一同抗倭,最后甚至只能抓阄留人,此事在军中已成一则美谈!试问,如此得将士信服之人,邱大人说她灭自身士气,究竟何来依据?”

面对这一声声咄咄之问,邱姓官员已经脸色青白,说不出话来。

末了,褚太傅环视四下,拿厌蠢症发作得很彻底的语气道:“在朝为官,商榷要事,单凭一厢情愿之空想,便敢妄加提议易帅大事,是为德不配位之举,上愧天下,下愧黎民,既蠢且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