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的长孙贡脸色有些难看,曹震这是在暗指自己是前宋那帮混账文官?
他低沉道:“自太孙入山西,臣闻讯之后便回赶太原,太原府得令之后亦在马不停蹄筹措粮草,不敢有一日懈怠。臣不敢有一日拖延,只是却非急功而成,若是仓促筹措,皆时或数目不足,或陈米腐豆解送军中,却又是臣等之罪也。”
任谁也没有想到,朱允熥到太原城的第一面,局面就好似是被架在了火上一样,气氛凝重阴沉无比。
人群后面,跪在地上的李文相,无声的挪动了一下双膝。尽管早就有了准备,在膝盖上加了两幅软垫,但他又何曾有过这等遭遇和经历。
透过前面官员们的缝隙,李文相默默的抬起头,看向那北巡行在队伍最前面骑在马背上的年轻人。
虽无常服在身,只是一袭曳撒内加棉衣,却还是让李文相清楚,这就是那位让自己等了许久许久的大明监国皇太孙朱允熥。
躲在躬身弯腰的官员后面,这让李文相有了更多可以活动的机会。
他默默的直起腰,双手团在一起藏在袖中紧了紧。
现如今太原城里已有过万人马入城。
只要等朱允熥进了太原城,去了今日为其准备的宴席上。
等到各处城门封锁,便可发动,满城起事,擒拿朱允熥。
那时候,北巡行在的兵马不可能进城,等到明天天亮,只需要将朱允熥绑起来立在城头,就可以让城外的京军投鼠忌器,乃至于是被收编。
只是……
李文相目光嫌弃的望了一眼前面的山西道官员们。
这帮没卵子的玩意。
图谋颇大,却又胆小如鼠。
竟然想要让自己和刘宗圣到时候给他们也绑了起来。
这是掩耳盗铃,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文相不禁对这帮文官秀才多了几分厌恶。
这时候,现场已经寂静沉默了许久。
忽的,年轻的通政使司知事官幽幽滴咕着:“不过是出入账目,哪来那么难。朝廷这两年一直要求官员再学算术,难道山西道的官还要让人来教吗?”
曹震这时候便拍着手道:“这不是不学无术了嘛!连出入算术都算不来,说不得这账目都是有问题的!王知事好像很是精通算术,倒不如带着户部的人,去查查这山西道的账目!”
说完之后,曹震姿态桀骜的盯着眼前的山西道官员们。
查账!
忽然话题转到了要让太孙行在官员查账山西道的事情上。
那些个一直低着头的官员们,纷纷抬起了头。
谁也不敢说自己手底下的账目就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就算是做的再好,都有可能出现错漏。
这个时候让那些户部的官来查山西道的账,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长孙贡当即怒视曹震,而后勐的挥动衣袍,在朱允熥的面前重重跪下。
“殿下,臣等只不过筹措粮草所需时日不足让景川侯满意。然景川侯却言称要查账山西道,这是在怀疑臣等对朝廷的忠心吗?还是暗示臣等贪墨朝廷钱粮?还请殿下为臣等做主,还臣等一个清白!”
在长孙贡身边的山西道按察使周云坤,这时也开口道:“殿下,山西道各处仓房,皆有按察使司官员每旬核对。景川侯一言,岂可诬蔑山西道所有人?”
朱允熥转着马鞭,看向长孙贡等人。
这时候,他才缓缓开口:“都起了吧,打了岔都忘了正事。”
“臣等谢殿下。”
直到这个时候,长孙贡等人方才缓缓起身。
也是这个时候,长孙贡等人才终于看清混在朱允熥身后北巡行在队伍里,今日不曾露面也不曾派人出城的晋王朱棡。
谁能想到,晋王朱棡会忽然以这种情况,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随着官员和缙绅商贾们起身,官道上有了更多的响动和杂音,先前的阴沉气氛也稍稍有了些改善。
来不及让长孙贡等人多想。
在人们起身的时候。
朱允熥却是笑着说道:“眼下军中还有几日粮草可用?”
一旁的王信陵当即说道:“回殿下,不足两日。”
朱允熥又道:“太原府还要旬日方可筹措齐一应粮草?”
这是问山西道的。
长孙贡点头道:“至多旬日,臣等这几日再行催促加派人手,争取提早筹备齐殿下所需粮草数目。”
朱允熥又道:“如此说来,倒是想继续北上也走不了了。”
周云坤轻声道:“因临近大同,太原以北府县卫所仓房之中粮草皆有定数,乃为军需。恐难支应行在所需,唯有太原城方可足数。”
“既然如此,那倒是要在太原城逗留几日了。”
朱允熥叹息着,有些惋惜,好似是不能早日去往边关筹备与瓦剌互市,征讨鞑靼的样子。
长孙贡笑道:“太原城已为殿下预备好暂居别院。殿下一路自应天而出,过中都、河南道,再入山西,一路跋涉,颇是辛苦,暂歇几日未为不可。”
朱允熥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以为他是同意了进太原城暂住几日的时候。
朱允熥却是忽的说道:“既然走不了了,也没什么大事,就让户部的人帮着山西一起去筹备粮草吧,各处仓房都去帮着,早些筹备好了,早些赶路。”
此言一处,满场静默。
朱允熥这番话,换个意思就是现在也没什么事,就查查山西道的账目好了。
换而言之。
他是同意了景川侯曹震的提议。
要查山西道的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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