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线那边，起了一阵动静。</p>
朱允熥的脸上则是露出了微笑。</p>
自己在河南道真正担心的事情，总算是没有发生。</p>
于马这个时候能领兵入城，便足以说明他已经基本掌握了河南都司上下卫所军马，将那些久处河南道的军中将领给镇住了。</p>
只要河南道的军马不乱，那么就算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也足以平息。</p>
朱允熥轻步上前，迎着领兵入城的于马就走了过去。</p>
警戒线外面，骑在马背上的于马借着府衙里发出的火光，就看到许久未见的皇太孙，在听到自己报名之后便提起脚步迎过来，他心中一热，立马催促着身下的战马到了锦衣卫控制出来的警戒线外面。</p>
随后，马蹄不停，于马便已经是翻身下马。</p>
锦衣卫和羽林卫都属于上直亲军卫。</p>
去年之前，于马一直都是羽林卫指挥使，和锦衣卫的人算是很熟悉的了。</p>
警戒线上的锦衣卫官兵们，给于马放了行。</p>
而于马则是不敢有丝毫停留，疾步上前，可谓是五步并着两步的就走到了朱允熥面前。</p>
他一抖衣袍，扬起裙甲，便双手抱拳单膝着地跪在了朱允熥面前。</p>
“臣迎驾护卫来迟，险些让殿下陷于火情之中。”</p>
“此乃臣之过错。”</p>
“臣定要为殿下揪出那纵火之人，及其背后意图图谋不轨之辈！”</p>
于马的声音很洪亮，犹如是在立下阵前军令状一样。</p>
朱允熥脸上的微笑便更加的浓郁了起来。</p>
于马说的很有底气，掷地有声，这便是他希望在这位河南都司身上看到的东西。</p>
在于马之后，那些跟随他入城的军中将领们，也已经是纷纷下马走到了锦衣卫们的警戒线外面。</p>
“末将参见皇太孙殿下。”</p>
众将皆是声音洪亮，如同洪钟大吕，震人心魄。将领们嘹亮的声音，一道道的汇聚在一起，最后响彻整个开封府城。</p>
朱允熥举目澹澹的看了过去。</p>
在平日，军中的官阶尊卑和上下级，如同文官们一样，是一件很容易区分的事情。只有在战时，将领们才会装扮的和寻常官兵们相差不多。</p>
这是为了保证将领们不会在战阵上，因为穿的太过招摇和骚包，而成为敌人们的活靶子。</p>
很明显，此刻落在朱允熥视线里的河南道卫所将领们，是分不出官阶尊卑的。</p>
只能从身上那一件件朴素毫无颜色的战甲上，略微看出来一些区分。</p>
“都起来吧。”</p>
“诸位星夜披甲，入城护卫，孤心甚安。”</p>
说这话的时候，朱允熥也已经是走到了于马的身边，手指轻轻的拍在对方肩头的吞金兽上，低声道：“起来吧。”</p>
于马点点头，拱手起身。</p>
朱允熥则是从锦衣卫们的身后走出，到了河南道诸卫所将领们面前。</p>
“都起来吧，待河南道诸事完毕，孤请你们大碗吃酒。”</p>
“末将领命，谢恩。”</p>
诸将领出声如雷，纷纷顶甲作响站起身来。</p>
于马亦是从后面走到了朱允熥身边：“殿下，臣今夜骤闻府城之事，未曾筹备，只得领兵五千入城。然，臣已下河南都司军令，三日之内，便会再有万余军马入城，拱卫皇太孙殿下安危。”</p>
合共一万多军马。</p>
朱允熥点了点头，想来这大概也是于马如今在河南道所有的可用人手了。</p>
他伸手又拍了拍于马的肩头：“河南都司忠孝有加，勇武不堕，孤记着。”</p>
转而，朱允熥又在于马眼前低声道：“汤弼明日大抵会领着五千羽林卫入城，届时你二人也可一聚。”</p>
于马点了点头，对汤弼这位故交好友的到来，早就有了消息。</p>
此刻皇太孙之所以如此说，想必是要自己和汤弼两人联手，掌控住开封府周遭情形。</p>
他低声领命，转而便对今夜跟随入城的将领分发军令，各往开封府城墙执掌城池防务，把持各处城门。</p>
等到诸事完毕。</p>
于马这才再次开口道：“今夜开封府衙遭乱贼纵火，殿下是否要往都司衙门下榻歇息？”</p>
朱允熥这时候才重新想起，自己急匆匆的披星戴月入了开封府城，到现在都还没有为自己寻一处安顿的地方。</p>
正要开口。</p>
一侧的街道上，却是又传来了一阵动静。</p>
这一次警戒的锦衣卫们没有出声阻拦。</p>
因为在街道上，是好几面写着周字的大旗，以及大明亲王府才有的禁街开道之用的依仗，横陈出现在了人们的目光注视下。</p>
除了没有敲锣打鼓，几等于亲王出府。</p>
朱高炽在一侧低声道：“是五叔的队伍。”</p>
朱允熥转目看了过去，亦是幽幽低声道：“你觉得五叔会不会在这里面。”</p>
朱高炽不禁皱眉看了一眼朱允熥，一时之间实在是有些把握不住熥哥儿说的这句话，到底是哪一种意思。</p>
然而不用两人做更多的思考。</p>
已经走到不远处的王府依仗里，就已经是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p>
“本王的侄儿呢！”</p>
“谁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纵火开封府衙，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吗。”</p>
“熥哥儿！皇太孙殿下！”</p>
“熥哥儿……”</p>
持刀肃立在朱允熥身边，俨然以太孙亲卫自处的于马，脸上泛起一阵的诧异。</p>
他在开封府任官都指挥使亦有不少时日，与周王殿下也见过不少面，可却不曾见识过周王会有这幅模样。</p>
朱允熥无奈一笑，不等自己走过去相迎。</p>
人群中。</p>
里衣一角钻出来，敲在胸前的朱橚，已经是满脸惶惶不安的冲到了朱允熥面前。</p>
不等朱允熥开口。</p>
朱橚便抢过了话：“臣未曾远迎皇太孙殿下，周王府慢待殿下下榻安歇，方才致使殿下于开封府衙遭遇火情，臣罪该万死，幸得上苍庇佑，殿下安然无恙，臣请殿下移步周王府下榻安歇，以养心神，以全河南道百万臣民忧虑之心。”</p>
朱允熥脸色紧绷，上前两步，与朱橚的距离拉到了最近。</p>
他亦是声音不小道：“周王府费心，侄儿谢过五叔。”</p>
朱橚这时候仍是低着头，小声道：“周边不少人，有话得在王府说。”</p>
朱允熥亦是点点头，不再做声。</p>
那头，朱高炽同样是开始招呼起随行的队伍，在于马亲自领兵护卫的情况下，跟随着周王府的仪仗队伍，便往开封府城西北边的周王府过去。</p>
至后半夜，众人这才终于是进了周王府的大门。</p>
随着锦衣卫在王府门外站岗把守，王府大门在轰隆声中被严丝合缝的关闭，这才将所有深处黑暗之中的不眠人给真正的挡了下来。</p>
而进了周王府的朱允熥，一路被朱橚领到了王府前殿。</p>
这时候，朱橚转过身满脸紧张，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朱允熥。</p>
嘴里更是振振有词：“还好没事，还好没事，若是但凡出了一丁点的事，老爷子只怕是要雷霆大怒了。”</p>
朱允熥望着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意，在为自己担心的老五叔。</p>
他低声道：“五叔，事情还没有结束呢。”</p>
原本还想要伸手，更进一步确认朱允熥到底有没有事的朱橚，忽的停了下来。</p>
他有些不确定道：“还没有结束？这只是开始？”</p>
朱允熥点点头，打了个哈气：“如今河南道算是群龙无首了，正好可以看清楚，都有哪些人会因此手足无措。”</p>
正待这时，朱橚就听到殿外有锦衣卫的人，在大声的来回传递命令，今夜要昼夜不息的捉拿河南道两司及开封府各司衙门官员亲属。</p>
其范围，累及九族。</p>
朱橚不禁哆嗦了一下。</p>
这黑暗，似乎愈发的长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