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仙姑”招魂 上(1 / 2)

 当李青木与顾南之离开诊所时,外面的天已经快要亮了。

折腾了一夜的李青木,竟全然没了任何睡意。甩掉了顾南之那个该死的家伙后,终于回到了茶室的他,在安抚了将前爪贴在玻璃门上,一夜都在等待着他回来的咪吖和旺财后,又安抚了一下因为担心他都不敢回木雕里休息的阿大阿二和阿三。

而后,他又用黄纸剪了两个小人儿——他本想选个合适的日子为苏来福招魂,但谁知她这么不安分,招魂幡都还未准备好,她就出事了。这样短的时间以内,看起来也只能先准备上这一魂一魄的替身了。

也就是说,如果今晚招魂不成功,那便可先用这替身替上。

而再有姝兮那女人的照料,纵使只有这魂魄的替身,苏来福还是能够再蹦跶上些时日的。

毕竟,对于「招魂幡」的原料,他根本都不对田思举抱有希望。

待这一切备好后,他便回家强迫自己睡觉了。

直到当天深夜十点,他才彻底醒来。而胡乱应付了些吃食后,他便动身再次前往位于「闲云市」郊区的别墅。

对他说来,这招魂一事虽不算轻车熟路,也是司空见惯了。

他计划着这事结束以后,差不多就真的要赶那女人离开了。毕竟,因为她而误打误撞就牵扯进来的顾南之,实在让他恼怒不已。就单是看着那家伙而已,他便会浑身不适。

这样的情况下,他可不会保证,自己是否会再对顾南之大打出手。

而偏偏,他这样在心里一边计划着,那本就令他头疼不已的家伙,竟又好死不死地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俨然就是成心要对他围追堵截了一般,顾南之就那般定定地站在小区门口。准确说来,生怕会在这里就错过了李青木的顾南之,应该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

面对那个简直就是阴魂不散的家伙,李青木不禁生出了些心虚。

就好像那个为了获得李青木的原谅,从而会再次不惜一切手段的家伙,再也不会轻易放他逃离自己的掌心一般——一向怕极了麻烦的李青木,那一刻,满脑子所想,皆是想要立即离开这里。

对于多年前的那个秘密,他也并不在意了。

对于那个女人的死活,他甚至也不太想要关心了。

可偏偏就是这短短几秒的迟疑,那个本还与他相隔甚远的顾南之,竟就将他当场逮住——顾南之仍旧伫立在原地,但那高呼而出的声音,却已经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李青木的耳中,“李青木!”说罢,他忽又沉下了话语当中的音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可知?”

听了这话的李青木,当即便呆愣在了原地。

而眼见着已没法轻易逃过的他,只得认命一般又转过了身来,“我乃道家中人,向来都听不得佛家的东西。”他一边满不在乎地向顾南之走去,又一边继续恶狠狠地说到,“这一点,你可不知?”

他尽他的所能,在那定定望着顾南之的眼中,充斥了不屑。

他当然不愿让对方知道,自己还会对他有所在意——这好几年的时间过去了,那家伙好像都没改变过一丝一毫。那打小就让人忍不住惊叹的容貌,到了现在,仍旧是连那女人看了都要嫉妒。为此,李青木曾经种种的回忆,也不禁涌上心头……

对李青木来说,顾南之凭借着那副长相,不知获得了多少便利。

而这样的便利,更是让他早早就变成了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就是要把世间万物都要玩弄于他股掌之间一般。

也正因这样,李青木愈是看着对方那仍旧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脸,他才愈是感到恼火不已。

索性,怒火不禁再次中烧的他,又准备破口大骂。

可偏偏,那个同样也朝着他靠近过来的顾南之,又俨然一副要将对方彻底激怒一般,开了口:“你现在,倒不怕失信于人了?”

而在听了这话的李青木,不禁错愕地望向了对方。

紧接着,忍不住冷笑起来的他,又故作出了一副极为认同的模样。他不住地点着脑袋,话语里也没了适才的不屑与怒火,“好好好……顾南之,我今晚就下去向那府君老儿参上你一本。我也算陈述事实了,要是他知道那女人是因你而死,你觉得,你这「牛头马面」还有得当?”

望着这一幅画面的顾南之,不禁也愣了愣神。

而约莫这样两三秒后,他竟宠溺而又无奈一般地,笑出了声:“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跟谁都喜欢较着一口劲,跟个小孩一样。”

李青木则显然对这始料未及的一切,再无办法。

一时语塞的他,只能咋咋唬唬地开了口:“你——”下意识便想逃跑的他,又担心被那顾南之彻底看扁。这再三犹豫之后,他还是皮笑肉不笑一般,又开了口,“你这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还是打住得好。招魂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既收了人钱财就必得替人消灾。所以,你——”

李青木并未将话说完,而是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而这眼神,当然并非充满善意——可不知怎得,那正就如李青木所认为的一样,那偏执而又自大的顾南之,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那记满带着恶意的眼神一般。只见,缓缓低下头来的他,就仿佛不再敢继续直视李青木的双眼一般,又沉声说到:“伤那女人的是冥府之人,我替其向那女人赔罪罢了。”说罢,他再次抬头,定定地又望向了李青木,“你也要拦着么?”

要知道,顾南之再是惹人厌弃,却到底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而他与李青木情谊破裂,也的确是拜他一人所赐。到了多年后的今天,阴差阳错之下,两人好不容易又能凑在一起……所以说,无论怎样,顾南之都不肯再轻易错失这样的机会。

也就是说,如今能让着他李青木的,就都让着好了。

索性,顾南之又从包里取出了一个形似「马面」模样的头套,并熟练地将其戴在了自己的头上,“你不想看见我这张脸,那便不见。”

而望着这再一次始料未及画面的李青木,彻底被逗乐了。

一时间,心中再无气可生的李青木,也就不准备再与对方继续发难。他就犹如一个绝对胜利者一般的模样,向顾南之威风凛凛地走去。这眼看着两人就要擦肩而过了,他这嘴上才嘟嚷到:“你还真就适合以这头套覆脸。”说罢,他便又自顾自地就向小区内走去,“免得有人以为我性取向不正常。”

听了这话的顾南之,则不再说话,他就这样静静地跟在李青木的身后。

就好似隐藏在暗中从不示人的守护者一般,仿佛时有时无着,却依旧要与身前的那家伙始终保持着距离。

而望着李青木的背影,顾南之也终于止不住地百感交集起来。

毕竟,那个心无城府的家伙,怎会知道——

能让顾南之卑微至此的,恐怕这世上,也只有李青木了。

他的内心,当时是多么希望,他们二人,能够就此和解。

可就是在这时,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的李青木,忽地又开了口:“你要真的想帮我,为什么不在诊所里等我?”他没有回头,甚至都没有停下,就是继续那样走着。

准确说来,那大摇大摆的步伐,应是“放心大胆”才对。

将这一切收入眼中的顾南之,索性也跟着坦诚了起来,“因为我知道,你会有一些疑问,不方便说给除我以外的家伙。”

听了这话的李青木,不禁愣了愣神。

紧接着,深知再次被对方完全拿捏住的他,只得认了命一般,又开口说到:“那个叫姝兮的女人,你信得过么?”

顾南之则不假思索地回应到:“一个年纪尚轻的女人,在一间自己改造的诊所,能够做到每次都妙手回春。”故作停顿了一会儿后,他还是选择和盘托出,“地下室的阴阳两气,你一定也感知得出来。她的能耐,绝不是同她自己所说那样,仅仅是看了几本古书而已。所以,你那丫头的性命交在她手上,你尽管安心。”

面对这样的回答,李青木确是震惊不已。

他可不记得,这顾南之还认识过这样厉害的家伙。再说了,那些凭靠着几本旧书摊上的书,便就打着“大师”旗号去招摇撞骗的家伙,他可是见得不要太多。

往浅了说,这些个半碗水,就是骗人钱财还不做事。

往深了说,不知门规与禁忌的这些家伙,可说不定是要害了人性命的。

所以,心情难免有些焦急的李青木又急忙追问到:“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她——”

可那顾南之喜欢抢话的习惯,到这里,便一时又难忍住了一般。

只见,他缓慢而又不失坚定地回应出声:“你信我,就信她。”

而那样的一刻,对此不以为然的李青木,又立即故作出了另一副颇是了然于胸的神情,“这世上还有这样凑巧的事情。你与那女人既然相识这么久,她身边发生的事情你会不知?特意带我来了这里,话里话外是要我去顺手看一眼那家人,其实,不就是想跟我继续在一起?”

对于顾南之这样的别有用心,李青木当时便就猜测了出来。

现在的点破,不过是他并不想在顾南之的面前又跌了份——可谁知,这样的话语刚一说出,顾南之那丝毫都不退缩的话语,便从那头套中沉闷地传了出来,“是,我就是想和你继续在一起。”

再面对这样始料未及又恬不知耻的回应,李青木当时哑口无言。

心有不爽的他,在心中挣扎着有什么话语能再反驳一番。可恰就是在这时,那已然就在眼前了的诊所,便骤然传来了一个女人凄厉而又无比绝望的惨叫声……紧接着,田思举那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也接踵而至。

一时之间,竟都让人分不清这两声,究竟哪个更加惨烈。

于是,这顾李二人,立即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紧接着,快步上前的顾南之,便就凭借其那不知何处得来的大力,径直破窗而入!

倒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这二人是一刻都不敢耽误地,就直直冲到了那两声惨叫所发出的二楼。可是,那第一瞬映入他们眼帘中的,却与自己脑中所想,大相径庭——

似乎刚清醒过来不久的苏来福,竟正拿着剪刀比着自己的咽喉!?

赤脚站在床上的她,对着床下的姝兮便是破口大骂:“谁让你这样做的!?我跟你有什么仇嘛?你要救人就好好救,为什么要把我的腿缝成这样!?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她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剪刀,又一边在脸上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而听了这话的两人,这才向她的小腿望去——

果不其然,她小腿上那本应是笔直的伤口,竟真就像极了一条正在蠕动着其肥硕身躯的蜈蚣!就算不是仔细看去,就算不通那其中的学问,就那俨然是要比伤口本身还要粗上许多的线,单是一望,也能让人立即反应过来,这就是一场如假包换的戏弄。

望着眼前这令人极为难以置信的画面,就连与那姝兮相识已久的顾南之,都彻底陷入了震惊当中。

可谁知,这一场闹剧的罪魁祸首,竟像是这一切都并未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一般,平静而又郑重地望着床上的女人——她那副金丝眼镜的背后,正是满带着骄傲与期许的眼神。

就好像,她正凝望着自己得意的作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