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凝符造术(二)(修)(1 / 2)

 当即,面孔之外,傩神灵力自术种分出一缕溢向冕服之上。

只见那冕服顿时崩解,化作片片纷飞的符文,混同灵力,化作一尊硕大的四足龙纹方鼎。

鼎壁之上是一幕幕浩瀚天地之间,巫觋站在硕大的九层祭台之上,施展傩术,祭神、诱神、诸神朝拜,最后吞食神灵的画面。

而后那浑圆术种便吞吐着浩荡灵光降临在大鼎之上,汹涌的灵光蜂拥进入鼎中,化作鼎盖。

他这是要以符文为鼎,灵光为柴,练出一炉术种来。

面孔灵性之中。

见此刻灵性安定,大鼎成型,左宗岐心中便明白,时候到了。

只见他纵身一跃,便融入那镇压着混乱灵性的人形符文。

顿时便感觉到,这神灵之语所留下的痕迹形成的符文之简洁,仅仅能够如一传声筒一般,不断重复着左宗岐曾经说过的神灵之语。

但此刻,他头上玉冠绽放绽放出符文片片,与那人形符文猛地合一。

而后他猛地一跃,破开重重阻碍,直入灵性深处,那众多面孔的记忆混杂之地。

只见一幕幕景象展现在他眼前。

上一刻还见城镇之中有人血光冲天持刀屠戮。

下一刻便见地窟之内,甲虫窝于粪堆之中大快朵颐。

又或者是有俏丽少女倚窗欢笑。

或者山魈精怪丛山之中,生撕虎豹,茹毛饮血。

一幕幕场景不断闪动切换。

左宗岐明白,这混乱的景象便是混杂在一起的,那些面孔的记忆。

就像此刻,每一幕场景之中都渐渐蔓延出黑色灵光,这便是傩神灵光化作丝线,顺着灵性的渗透漫入其中。

无数条丝线自此而起,串联灵性,至面孔碎片而终。

这些丝线随着记忆碎片的交杂,混成一团乱麻。

“这里,就是混乱的源头了吧。”

左宗岐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暗道。

之前他总结这面孔之中情况如同一身九首的,九首皆有智慧的神兽。

但现在看来,这所谓一身,只是左宗岐以傩神之术将之强行捏合在一起。

所以所想使之成为那等一身九首,九首皆有神通的神兽,还需使之根源真正的融合在一起。

左宗岐心中明了,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记忆、情感、执念,这些是生灵最为奇特的东西。

就像一只野兽、一个人,只有拥有情绪,才能被称之为生灵。

这是智慧的起点。

而自己要将这些拥有着极端情绪的混乱的记忆汇做一炉。

就只能亲身而入,以心度心。

一念既定,他便不再犹豫,当即纵身一跃,跳进一断记忆之中……

……

众所周知,采练府之中最为充裕的便是这地水二气。

也因此,倪氏于府内广筑采练高台于地水二气丰沛之处,上采天光,下合二气,方才练成那一匹匹临江域独一无二的彩练,成就了采练府倪氏的赫赫威名。

而当一地之地气渐渐丧失,那水气自然就会独占鳌头。

就像此刻,躲在上溪村后院地下的左宗岐不断吸取着上溪村的地气。

但上溪村又并非什么名山险地,自然地气薄弱,于是那星星点点的土黄色星河便不断渐渐的向外扩充,吸取更多的地气。

二气失衡,这一处原本与地气相持的水气,便开始逞凶。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这雨初时还只是迷蒙细雨,上溪村的人自然也没有当回事。

可是整整一天一夜,这雨连绵不绝,还在不断变大,早已从迷蒙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

没有丝毫的风,硕大的雨像是从九天之上直接泼下来的一般,一滴滴直直的砸向村落之中,将祠堂之上的瓦片砸得噼啪作响。

暴雨的声音掩盖了一切的声音。

祠堂中,上溪村的男人们再度齐齐坐在了大厅之中。

“林没能回来,看来貘说的没错,不只是神使出了问题,就连赤湖镇神庙也出了大问题!”沉默良久,跳动的烛火下,村长猛嘬了一口旱烟,透过浓浓的烟雾,他的面容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这……村长您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一旁的一个青壮汉子连忙道。

“唉。听我爹说过。”村长叹了口气,烟雾中的脸闪过回忆道:

“三十年前吧,据说当时有仙人在赤湖镇交战,赤湖镇被波及,神庙崩塌,尊神亦死。而后几年之内,不是大旱,就是大涝,直到新的尊神到来,将神庙重新立起。”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陷入了震撼,由不得他们不相信,因为村长的父亲乃是上溪村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服完采练台徭役,而后活着回来的人,更是因此,成为了村中唯一一家被赐姓的人。

而现任村长,之所以能登上村长宝座,且不用服那采练台徭役,便是承此福泽。

因此村长此时说这话,几乎没任何人怀疑。

这时,一旁那个年长一些的汉子也连忙道:“对,我母亲在世时,和我说过这三十年前的大灾,整个赤湖镇死掉不知多少人,只是没想到,这之后竟还有这般内情。”

这话一出,在场中人便在没有一丝怀疑,此人的母亲是下溪村有名的长寿老人,足足活了五十七岁方才死去,沾了老母亲的光,他也不用去服采练台徭役,还成了村中族老。

“呼——”村长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将烟袋锅子在桌腿磕了磕,插在腰间,站起身道:

“现在大雨连绵,溪水暴涨,我们要做好所有准备。苗,你带人去将女人、老人、和孩子都带到宗祠来,这里结实,地势高,安全一些。”

“鹿,你带人去将存粮都取来,也都放在宗祠之中。要做好准备,一旦这雨真的停不下来,我们……就要准备迁徙了。”

见村长村长面色沉重,众人当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领命离去。

而那年长一些的汉子听见之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想要上前说什么,但却被村长举手打断。

他开口道:“虎,你留一下。”

一个昂扬大汉一愣,而后留下看着村长:“村长,您留我有事?”

村长目光悠远的看了一眼门外,问道:“貘……怎么样了?”

“貘?”虎明显一愣,没想到村长会这么问,不知该不该说。

村长自然看出他的顾虑,笑了笑道:“知道他救过你,你们关系好,上下溪两村自我生下来就比邻而居,但下溪村如今受此大难,他现在是下溪村最后一个男丁。”

“现在又逢此大难,我想让你把他接过来,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说到最后,村长的脸上明显有了唏嘘。

听了这话,虎憨笑着挠了挠头,才面露悲戚道:“他……很不好,独自安葬了全村的人之后,就仿佛傻了一般,坐在妻儿的墓前,我去找他,他也不说话。”

“去吧,把他接过来,活着都不容易,我们要报团取暖,”村长道。

虎面露喜色,连忙一拱手离开。

这时,旁边那年长男子,才终于面露笑颜,看着村长道:“还是村长高明,这样一来,就算后面我们迁徙,新神怪罪下来,我们也有挡箭的了。”

村长没有否认,只是无奈道:“活着,都不容易啊。”

……

男人姓姜,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是他的爹娘花了整整三十铜板,请游方的郎中起的,叫做姜庆义。

郎中说:庆字,从鹿从心,贺祝之意。义字,以礼以威,重于德行。

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可以成为人上之人,从此不再土里打滚。

名字里也寄托了父母对他的浓浓期望。

但是最后,这个名字也只有他的老爹老娘还有他知道,爹娘死后,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别人,都叫他狗屠夫,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整个镇上就属他杀狗技术最好。

狗这个东西,通灵性,看得出人的杀心,会害怕,可一害怕,肉就酸。

唯有他,长着一张老成的脸,就连狗看了他都觉得他是个老实人,不会怕他。

所以他往往可以一刀了命,在与狗玩闹正欢的时候,面不改色的宰出一套上好的狗肉。

但他觉得这样杀生太损阴德,所以每日只杀一狗。

尽管如此,有钱人家仍然趋之若鹜,也让他吃穿不缺,极为惬意。

甚至娶妻生子,妻子是同为屠户家的闺女,身形彪悍,性子粗犷,但却是个会持家,好生养的。

过起日子来,他虽常常面露嫌弃,但心中却尤为满意。

他喜欢这样的日子,甚至都忘了自己原来还有个姜庆义的本名,自称起了狗屠夫。

叫自己儿子小屠夫。

直到有一天,他的生活被打破了。

有贵人相邀,说是听闻了他狗屠夫的大名,想请他去宰狗上宴。

但自己当天已经宰过一条狗了,更别提有了儿子之后,他就更加笃信阴德这回事。

要不然怎么别的屠夫尽生女儿,只有自己一炮就响,打出个儿子来?

但他是明白事理的,来的人是神庙的庙祝,那里容得自己拒绝?

便定下心思,今日且去,往后定要一月不杀生用来赎罪。

却不曾想,这一去竟去出了问题。

那贵人吃了自己当天杀得第二只狗后,竟直呼“老郎中是个骗子!”还要将自己全家下葬。

他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即就慌了神。

但一听自己妻儿也要跟着遭殃,常年见惯血腥,并且衣食不缺身体壮硕,手握利刃的他,心中就泛起一股凶恶之意,当即当场就要暴起,手起刀落,宰了这场上的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