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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终於出现，教宗并没有把他派「来」，因为这法官本来就在沙巴克，教宗只不过派人送了一张任命书过来，任命他为这个案子的法官而已。我不知道教宗是按照什么原则选择法官的，但当我看到任命书之後，我更加怀疑教宗是不是和沙迦说的一样，已经疯了。

教宗任命沙巴克神殿大祭司菲利普为沙迦屠杀案的全责法官。

按照公开原则，他们把这份任命书的内容登在报纸上了，我曾经仔细地把那任命书的内容看了一遍，其他倒也没什么，但其中有一行是一个十八位元的数字，十分奇怪，我想了一整天都不知道这个数字是干什么的。

可以想像沙巴克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後是怎么样松了一口气，就算是最悲观的人也对这场审讯有了信心，每个人都知道要唬弄菲利普有多容易，每个人都知道菲利普对多泽的依赖有多深，每个人都知道多泽是多么的崇拜沙迦（我不知道，都是从论坛上看的）。

可是菲利普成为法官之後，下的第一道命令就让大家大吃一惊，菲利普下令在沙巴克神殿里面进行审判，而不是已经准备好的执政厅。

对於审判沙迦这么一件大事，沙巴克神殿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点。它相当小，没有足够的房间让证人准备，也没有足够的位置让人旁听，更重要的是，没有足够的地方让大人物们比排场。相比之下，那些保安工作什么的就无关紧要了。

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彭尼却还是什么都不管，只是一心一意让我宣传魔鬼在僵尸战争中犯下的罪恶，直到我收到法庭要求我作证的正式传令单为止。

难道他也疯了？难道教宗已经放弃威胁沙迦了？难道沙迦已经和教宗达成协定了？

经过两日的准备工作，法庭正式开庭，第一天还不需要我作证，我就在旁听席上旁听。前面已经说过，这是一个军事法庭，只有经过批准的人才可以旁听，不过这审判的秘密等级是零，旁听的人可以自由地向外界透露他们看到和听到的。

教廷的军事法庭由法官、法官助理、记录员、控告官、被告、被告辩护还有证人七部分组成，不过沙迦放弃了挑选被告辩护，他说他自己为自己辩护就可以了。

法官是沙巴克神殿大祭司菲利普，法官助理是圣骑士团名誉副团长多泽。

在控告席、被告席和多泽之间是一块空地，这是让证人作证和摆放证物的，本来这个区域不能小於十平方米，但是这神殿实在太小，只空出了七、八平方米来，这已经是极限了——加上旁听席还有记录员的座位，整个神殿都被塞得满满的，有的人还不得不站在通道上，就像晚餐过後马利的胃一样。

菲利普坐在法官席上，在法庭上法官最大，现任菲利普就是一副老大的样子，眼中精光四射，脸色恢复了红润，声音也大了很多，听说连尿尿都通畅了（小道消息，小道清息）。这时候我才明白了，那个数字是奥沙马社会方程式的解！他下面坐著多泽，我名义上的副官，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原来以为多泽是那种老谋深算，排挤上司，控制下属的阴险官僚，但今天亲见，我脑子里对这个人的描述只剩下两个字——热血！多泽留著鲜红色的头发，一脸的积极向上，眼神纯洁得让新生婴儿汗颜。

控告官是一名叫做凯力的高级祭司，我以前没有见过，是教宗从总部派过来的，菲利普的任命书也是他带过来的，此人肥肥胖胖，浑浑噩噩，长发披肩，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但顾盼之中，却偶尔发出一道如闪电一般的犀利目光，看起来不是普通角色。教宗没有派法官来，凯力就应该是教宗的全权代理者，他会使用什么手段呢？拜了至高神，沙迦承认了法官的权威後，法庭正式敲钟开审。

菲利普首先作开场白：「现在对至高神信徒——完美圣骑士沙迦做出审判，控告官，你控告沙迦什么罪名？要求什么惩罚？」

凯力回答道：「我控告圣骑士沙迦违反战争条例，指挥军队屠杀平民，我要求判处沙迦死刑。」

此话一出，神殿内外顿时一片哗然，死刑可不是说著玩的，按照现在我掌握的情况看来，教宗并不是真心想判沙迦的罪，只不过是要搜刮军费而已，为什么要提出死刑的要求呢？多泽敲著木槌大声叫道：「安静！安静！」

菲利普点点头，也不管周围的喧哗，对沙迦问道：「你认罪吗？」

沙迦叫道：「不认罪！」

菲利普说道：「被告沙迦拒绝认罪，退庭，控告官提交控告书。」

接下来就要看凯力的功力了，理论上来说，只要凯力可以让菲利普相信沙迦犯了罪，他就可以把沙迦这个圣骑士的领袖、龙切尔的执政官置於死地。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控告官要在控告书里订立逻辑证明步骤，比如说这次凯力要证明沙迦有屠杀平民罪，他就在控告书上写道：沙迦下令杀死一些他明知道可能是无辜的平民。步骤一：某年某月沙迦下令杀了平民。步骤二：这些平民是无辜的。步骤三：沙迦知道这些平民是无辜的。虽然枝节很多，但是主要的就这么三样。

「请问您是谁？」凯力对我问道。

「我是惩罚之圣骑士，武.亚曼。」我没好气地回答道。

法庭是世界上最讲究形式的地方了。我相信这家伙研究过无数次我的档案，了解我的一切经历，甚至比我自己还了解，但这家伙还是要在法庭上问：「你是谁？」谁叫我在作证呢！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在军事法庭上当证人，有点儿紧张，以前都是在旁边看的……

「教廷历，九年前三月十八号你在哪里？」凯力问道。

「我在边境地区担任圣骑士团团长。」我回答道。

「那个时候，完美之圣骑士沙迦是你什么人？」凯力问道。

「是我的上司。」我回答道，「他是教廷军总司令。」

「请具体说明他当时的职务范围。」凯力说道。

「这个……」我一时语塞，要是10年前我可以很轻易的巴拉巴拉说上一整天，不过现在嘛……谁知道居然离开学校10年了还要考试啊？「就是制定战略、协调各作战部队、保障後勤……什么的。」

「也就是说，他必须为作战部队的行为负责是吗？」凯力问道。

「是的。」我回答道。ABCD你个E，你要问这个直接这么问不就好了。

「那么如果有我方作战部队屠杀平民，他也必须负责吗？」凯力问道。

「不一定，我方作战部队除了教廷军以外，还有很多各国派来的盟军，沙迦不必为他们的行为负责。另外就算是教廷军本身，如果违反命令而屠杀平民，沙迦也不必负责，另外根据军事条例第三十八条……」我滔滔不绝地背诵各种豁免条例，越说越顺畅。

「那如果是沙迦的直属部队屠杀平民呢？」凯力问道。

「那他当然要负责了。」我回答道。我明白凯力想问什么了，当年执行屠杀的是沙迦的直属部队，亏我刚才背豁免条例背了这么久。

「请问您清楚沙迦的直属部队吗？」凯力继续问道。

「我很清楚！」

「那沙迦的直属部队都由什么人构成？」

………………………………

第一天的作证总算结束了，这时候凯力才刚刚和我探讨到当时教廷军的指挥系统效率。我猜凯力大概是想证明沙迦的命令不可能被误导。本来沙迦可以抗议凯力这样冗长的提问，但沙迦一直闭目养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把我扔在那里接受凯力无休无止的盘问。

我本来以为作证挺轻松的，只要把自己记得的东西说出来就是了，可是现在看来没有这么简单。凯力老是把真正想问的问题隐藏得很深，拚命跟我兜圈子，难道他认为我是沙迦的下属，所以会袒护沙迦？但是他一定知道是我把沙迦囚禁起来的，我又怎么会袒护沙迦？再说我身为圣骑士根本不能说谎。

这么一天下来，所有的人都被凯力弄得加坠五里雾中，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报纸论坛上全是猜测之词，有的人甚至认为凯力根本就是来公款旅游，所以要把这场官司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第二天，可能多泽已经给菲利普出了什么主意，一开庭，菲利普就说道：「沙迦身为一国执政官，职责重大，公务繁忙，控告官获取证言之时请尽量简洁，突出主题。」

「是的，大人。」凯力答应了。

「请问您是谁？」凯力向斯蒂法妮问道。

「我是圭亚那的女王，九年前我还是公主……」斯蒂法妮说道。

「您说沙迦曾经毫无理由地占领您的国家，并屠杀了好几千名无辜民众，这是为了什么？」凯力问道。

今天怎么这么直接？「雕虫小技。」沙迦忽然小声说道。

「什么雕虫小技？」我不明白。

「其实像昨天那样拖拖拉拉的对沙迦有利。」彭尼小声对我说道，「菲利普现在这个样子，那么拖拖拉拉地弄两天，恐怕他都不知道我们在讨论什么了。凯力为了防止沙迦出这一招，所以自己先拖拉一天，等大家都烦了，沙迦就不好意思再出这一招了。」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我国人民和平地生活在边境地区，但是可恶的沙迦，他毫无理由地占领了我们国家，还把反抗者抓了起来……我们本来听说教廷是善良的，一直没有建设防护设施，也没有动员军队……如果占领别人的国家、屠杀反抗的平民叫做善良，那我情愿变作邪恶！」

斯蒂法妮发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说，许多人都被她感动，特别是那些老圣骑士，就是和我一起把沙迦抓起来那些。

不过这演说的结构怎么这么熟呢？我看看旁边的彭尼，这是宣传计划的一部分吗？我彻底被弄糊涂了。

「轮到被告询问证人。」菲利普的声音里居然出现了一丝热情。

「好的。」沙迦站了起来。

「你了解你的臣民吗？」沙迦问道。

「我当然了解。」斯蒂法妮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知道『万脉奔流』魔法阵吗？」沙迦问道。「万脉奔流？那是什么？」斯蒂法妮问道。

「你知道还是不知道。」沙迦问道。

「不知道！」斯蒂法妮回答。

「那你显然对你的臣民了解得还不够。」沙迦说道。

「你什么意思？」斯蒂法妮生气地叫道。

「你说我毫无理由地占领你的国家是吗？」沙迦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占领圭亚那的理由？」

「你有什么理由？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斯蒂法妮还没有说完，沙迦就打断了她的话：「行了，我问完了。」

这一天之後，同情斯蒂法妮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论坛上认为沙迦至少应该赔偿损失的帖子大量出现。

第三天，凯力传召了包括鲍里斯在内的好几名圣骑士，他们都作证说当时沙迦的确下令处死了上千名圭亚那的平民，并且没有公布任何有说服力的理由。

接著凯力找来了当时负责杀人的士兵，那些士兵也作证说他们接到命令要处死犯人，但沙迦没有说明处死他们的理由。

接著我也被找去作证，我也看见了沙迦处死平民，并且我也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而按照我的阶级和职务，我应该得到解释（当然，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得到解释了）。

接下来轮到沙迦盘问证人。

「事实上，我对今天的证言没有任何意见。」沙迦对菲利普说道，「他们说的都是真实的。但是，有的时候对错并不那么分明，我们必须自己判断。」

「为了一块面包，放弃半颗麦粒是否明智？为了拯救一千个人，杀死一个无辜的人是否可以接受？」沙迦继续对菲利普说道：「我承认我可能误杀了一些无辜的人，但这绝对不意味著我是邪恶的，我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才这么做的。」

「证据。」菲利普说道，「或者是证言。」

「恐怕我不能提供证据，这是教廷的绝对机密，所有的证据在事後都已经销毁了，」沙迦微微一笑。

「而证人，活著的证人只有两个。而且，此事到现在还是机密，我不能泄露这个秘密。」

「我可以申请解密或者把法庭的秘密级别提高。你先告诉我是哪两个证人？」菲利普问道，「本法庭可以传召他们作证。」

「第一个是教宗。」沙迦说道。

旁听席上顿时又喧哗起来，如果教宗知道沙迦其实没有犯错，但还是派人来审讯他，那简直就不折不扣的无耻兼无聊了。

「安静，安静！」多泽叫道。

「此事我会去请示教宗。」菲利普说道，「第二个是谁？」

「第二个是魔皇。」沙迦说道。

旁听席上简直就像是露天市场一样吵杂，每个人都和旁边的人议论纷纷，不论认识还是不认识。

「安静，安静！」多泽叫道，「再吵我就要赶人了！」

「我们不可能让魔皇来这里作证的。」菲利普冷静地说道。

「当然可能。」沙迦冷笑著说道，「教宗正在计划向魔界开战，到时候你们把魔皇捉过来不就行了。」

这回不只旁听席，连那个开庭以来没说过一句话的纪录员也叫嚷起来。

「安静，安静！」多泽叫得声嘶力竭。

「今日暂时休庭！」菲利普宣布，「等我先请示教宗。」

大家议论纷纷，各执一词，连彭尼都和汤马士争辩，不过这个消息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还有空注意控告官凯力走到菲利普的面前说话。

「等一等！」凯力叫道，「我还有一个请求！」

「快说吧！」菲利普说道。

「我发现了沙迦犯罪的新证据和新证人，我要求修改控告书。」凯力说道。

「修改吧！」菲利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