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外天渐渐黑了下来，鹅毛般的大雪下的有几个时辰了，已将原野覆盖的白茫茫一片，整个黑夜望去似白天一般通亮。

军帐内王武与将士们把酒言欢，炉火与油灯的微光洋溢下，将众人微醺的脸庞映射的通红发亮。

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王十三与太子身上，因为今日退敌，却也全属他们功劳。

王武随后开口道：“还请太子早日动身回朝，此地不是久留之地。”

太子自然明白王武说的意思，突蛮退却只是暂时，保不齐何时在来攻城，王武心中也是如之前霍云孙一般忐忑，如若守得住定州自然是好，但是如若守不住，到时四千将士死事是小，而太子被俘事情就大了。

作为一州的都统自然要比别人想的远，防范于未然。以多年与突蛮的作战经验来看，定州城破是迟早的事，所以即便今日突蛮退却也只是在拖延时间，他还是忧心忡忡。

太子没有说话，只觉得王武有些醉了。

整个气氛顿时因为王武接下来的话降到了极点：“你们以为突蛮退却就不会在来了嘛，我告诉你们，他们还会再来。他们是群杀人的恶魔，兴武十三年、开文元年、开文三年，以至于当下。他们肆意掠夺边关，屠戮百姓，原本定州、朔州五十万户，如今不到十余万户。这天杀的突蛮，觊觎中原，以至于战火纷飞这么多年。”说着眼里涌出了几滴热泪。

众人被王武的言语激起了心中怒火，随后附和道：“誓死守卫定州，哪怕战至一兵一卒。”

太子随后道：“我中原本为礼仪之邦，本不想起兵戈，奈何突蛮毁我家园，身为太子，我痛心疾首，今日城楼上与各位立誓过，甘与众将士共进退，如若定州守不住，陈敬仁甘愿赴死。”

王十三内心余悸，古代男儿都这般血性，自己生活在新世纪不曾感同身受，心中激起一股与众人共进退的心性，随后便道：“十三愿与太子共进退……”

他不知道他说了如此荒唐的话，但是在与这一段时间与太子的相处，早已把他当作知己，或许是为了报恩那日刑场上救自己一命的原因，他不想欠他人情，有或许是他让他喊他敬仁吧，他心生怜悯，无论怎样，至少这一世，他与他紧绑在了一起。

说完端起一樽酒一饮而尽。

王武慷慨道：“大盛有太子殿下是万民之福，微臣代定州几万户百姓敬太子一杯。”说完深深朝太子殿下鞠躬后，一饮而尽。

随后营帐中传来一阵大笑，似黎明前的苦笑，也如风暴来临之际的最后一道酣畅。

……

第七日突蛮大肆进攻定州城，战况惨烈，城楼与城墙下推挤着敌军与守城将士的尸首，空气弥漫着恶臭的血腥味，灰青的城墙被鲜红的血液染成了红色，战火蔓延之黄昏方才停歇。

士卒不顾满身的疲惫清理着城楼与城墙下的尸体，受伤的士卒紧靠在城楼一排，声音嘶哑的在呻吟着满身的痛苦。

王十三倦缩在城墙无人的地方，蓬头垢面满身的血渍瑟瑟发抖。

他由生以来，第一次杀人，他内心惊恐的说不出来话，他知道战争会死人的，但是当他真正拿起刀砍向敌人时，他内心说不出来的罪恶感，以至于士卒在城墙上与敌军火拼的不可开交时，他却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藏起来。

虽说王十三的记忆里有着捉对厮杀的记忆，但是那并不是他本人。真正经历了才知道这些没有记忆那么简单，战场不是儿戏。

他有几秒觉得之前与太子所说的共进退有多么可笑。

是人或许都会如此，他也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命如草芥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