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公公轻声的笑道:“老奴倒是觉得政事堂什么的,倒也是一件好事。”
晋帝神微微一凛,随即展颜笑道:“你这阉宦,说这些做什么,莫非是想要干政不成?”
蔡公公一听,吓得连忙跪下,惊恐地说道:“陛下,老奴怎敢有此想法啊!老奴只是觉得陛下每日批改奏章至深夜,劳心劳力,老奴担忧龙体啊。”
“说政事堂是一件好事,是因为诸位尚书相公们能够为陛下分忧,陛下每日也能够早些安歇。陛下,祖制便有言,宦官不得干政,违者处以极刑,老奴可不敢妄言呐”
晋帝笑道:“你这阉宦,跪下做什么,朕只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紧张成这个样子”
一番安慰,蔡公公方才拭着眼泪,万分委屈的站了起来。
晋帝看着眼前的奏章,轻声说道:“谁说不是呢?为朕分忧呵呵,其实不过是以为朕一人独断朝,他们没有说话的机会罢了。”
蔡公公听闻此言,真恨不得将自己的嘴撕烂了。只不过是七千两银子的随便一句话,竟然让晋帝说出了这等忌讳的言语。
自己可是听到了啊!万一日后有个什么,晋帝还不得第一个拿自己开刀?蔡公公冷汗直流,几乎站立不住。
然而他的心里又有些兴奋,这么忌讳的话晋帝居然不避讳自己,那可真算得上是“上达天听”了。
莫大的荣耀啊,整个皇宫,除了那位皇后娘娘,还有谁能够享有这份殊荣?
还有谁!
蔡公公一时害怕,又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内容。
“其实朕也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朕说西北军要裁一半出来就能裁出来?朕说跟燕人不打就能不打?朕说秦人不要打过来,秦人就会消停?就算是国内的事情,朕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真是人心不足。”
“松明呐天下的百姓,有坏人,朕的官员们,也不完全是好人他们总想着要说话,要发表意见,要指手画脚,恨不得天下所有的人都要听他们的才好,都要围着他们转才满意。”
蔡公公突然间老泪纵横。
因为晋帝说了他的名字。
他叫蔡松明,六岁进宫,二十岁的时候跟随当时的启皇子,陪在晋帝身边,已逾四十年。
似乎是好久都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吧?
晋帝看着不能抑制住自己哭声的蔡公公,轻轻笑道:“你不像他们。你从来都是为朕想,眼中从来也只有朕一人,所以,朕信任你,你也一直掌着朱批。有人说朕昏聩,竟然让一介阉人掌朱,罪无可恕,但是朕不以为意。”
蔡公公跪倒在地上,不能自已。
晋帝笑了笑,说道:“起来吧,朕要歇息了。”
第三天的大朝,政事堂成立。
然而进入政事堂的五位尚书们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晋帝在通过了政事堂的决议之后,顺便罢免了一位侍郎与三名侍中。
工部左侍郎以及刑部、礼部的三名侍中当庭便被缇骑叉了下去,剥去了官服。
“政事堂呵呵,陛下的反应竟然会如此激烈。”
“杀鸡儆猴,警告而已。”
“项非、欧默、刘桥、费武江,被革职查办,永不录用,其中定有蹊跷。”
“出了奸细?”
“也有可能是缇骑司。”
“不可能,我们走的路子,都在皇宫大内,缇骑也插不上来。”
“宫里的人有问题。”
“蔡松明!这老狗!”
“可恨!早就说过阉狗不可信!”
“早晚要除了他!”
政事堂的成立,成为了晋都最大的一件事,就是讲武堂的学员们也积极讨论了起来。
“顺行,你知道政事堂么?”
“李非鱼,这种事情”顾顺行点了点自己的大脑,说道:“我应该比你先知道的。”
李非鱼笑了笑,说道:“就是因为你比我先知道,所以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看的。”
“能怎么看,相公们恐怕要白忙活一场喽。”
李非鱼看着顾顺行毫不在意的样子,径直走过,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说道:“哎哎,别走啊,说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赶紧告诉我,明天回家父亲大人或许会问起,我可不能一问三不知。”
顾顺行停下脚步,说道:“李非鱼,李大将军会不会考较你这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下午的课程,柱国大人一定会让你好看。如果我没有说错,柱国大人让每人上交一份宇文部的策论,你还没写吧?”
李非鱼看着顾顺行潇洒远去的背影,瞬间变了苦瓜脸。
“柱国大人这个、这个柱国大人。喂喂、别走啊!你的借我抄!”
“晚了我的已经交了。”
当然,李大将军儿子李非鱼与顾顺行之间的对话只是一个特例,他们并不怎么关心政事堂。李非鱼要他说说看法,其实也不过是因为某一次顾顺行的小妹随家人来讲武堂看望,恰好被李非鱼看到了而已。
嗯,只是恰好。
顾顺行回到自己花了三万两银子置办下来的小院子,上了一栋二层小楼,有仆人上来帮助更衣,顾顺行便整理衣服边说道:“今天有消息么?”
“院长大人那边,还没有回信,不过估计也快了,就在这两天。”
仆人说的院长大人,便是讲武堂戒律院院长谢神策了。
顾顺行点了点头,说道:“先生的看法,与我约莫是相差不大的。然而也说不准,毕竟先生的眼光,较之一般人,要长远太多了。今天李非鱼来问我了,估计是他姐姐李大小姐要他问的。呵呵,这个李大小姐,不好好的找夫家,反而一直赖在女学堂里,关心这些事情,真是”
顾顺行一时间想不出形象的词,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谢神策。
“呵,用先生的话说,大约是闲的蛋疼了吧。”
然而刚说完,顾顺行的脸部肌肉便有些抽搐,再也笑不出来。
李大小姐是女的,不会有蛋拿来闲疼。
更衣吃饭过后,顾顺行在凉床上躺了会儿,只不过想着谢神策确实是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他的心也有些烦躁。
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一件比一件让他觉得惊心动魄,他下意识的想找些安全感,然而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人,此时却在阳州城绣花。
嗯,绣花,顾顺行觉得自己的认知要被颠覆了。
难道国家大事还没有绣花重要么?
上次他说了关于太子党的一些事情,想请谢神策帮忙参考,结果谢神策虽然回了一些可行的方法,但在末了却提一句:我最近在绣花,小事不要烦我。
顾顺行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将满满一碗燕窝都洒在了书案上,还将谢衣布置的作业打湿了,到了讲武堂还挨了谢衣一顿啰嗦。
“绣花,真是,绣什么花,先生真是无聊”
顾顺行絮絮叨叨,埋怨谢神策置身事外。
在阳州城,谢神策将一方绣布扔在地上,大声说道:“不干了不干了!这都多长时间了,还让不让人活了!眼睛和手指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一边说着,一边抱胸,以示决心。
王解花有些心疼,又有些怒气不争,说道:“那就歇歇吧。”
“不干了,歇一辈子!你就是掐我我也不干了!”
王解花听得火大,这已经不是谢神策第一次这么撒泼了,于是她将绣布往地上一丢,转身离去。
“爱绣不绣”
谢神策看着王解花离开的背影,咕哝道:“哼,婆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相公可不敢当面说的吧。”彩衣在谢神策背后掩嘴而笑。
上个月,在老太君的主持下,彩衣顺利成为了谢神策的第一房妾室。
谢神策叹了口气,然后捡起绣布,说道:“不绣了就是不绣了,还能吃了我么?”
边说着,就往王解花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彩衣笑笑,然后继续绣花。
阳州城的日子大抵就是这样了,谢神策与王解花赌气撒泼,然而每每赌气两三天,便又会从新拿起绣布。
炮兵营谢神策已经很少去了,左铁锤据说已经找到了方法,正在勉力支持着身体实验。
上个月炮兵营击退了三拨刺探者,没能发现刺探者的身份。
宇文部与拓跋王庭之间的战争必然持续相当长的时间,但是双方都不会大动根本。
谢衣在讲武堂指手画脚,为人屠之名再添战绩,谢裳在晋都重新失去存在感。
谢神策都知道,但是他没有做出什么表示,除了顾顺行一些必要的信需要回,基本上他已经与晋都切断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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