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个阴差阳错沐猴而冠的黄袍加身,便滑稽的上演了。之后两个月,段部进行了数次大规模的火并,伊稚斜踩着滚滚的人头上位,成为燕皇敕封的新一任段王。
谢神策醒了,然而却看不见任何东西。有那么一瞬间谢神策以为自己被老道士弄瞎了,差点破口大骂,然而手摸上脸的时候却发现只是脑袋被蒙住了。袋子扎得紧,谢神策没能打开。
难道自己已经被押往宇文部了?宇文邕没死?
谢神策剧烈挣扎,然而于事无补。
一记马鞭热烈奔放的吻在了谢神策的上半身,让他老实下来。过了许久,谢神策才慢悠悠的说道:“我说,老神仙,你蒙着我的眼睛也不是事儿,就算是人质,你想把我带到宇文部王帐去,也得让我吃喝啊,我这个样子,估计会饿......”
谢神策不说话了。
因为他一点儿也不饿。
谢神策一阵恐惧。自己明明是筋疲力尽然后饿晕的,怎么这个时候居然不饿了?难道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知觉的?
不对,还是没死,毕竟浑身都在疼。
鼻子皱了皱,谢神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很好闻。
女人的味道。
谢神策的心沉到海底。终究是被俘虏了,不然哪儿来的女人?不然自己是怎么被喂饱了?玛德,该不会是嘴对嘴喂的吧......
“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样了。”
谢神策说的那些人,就是他晕倒之前晋国的追兵,不知道有没有伤亡。
他既然能够猜到宇文邕是诱他上当再抓他做人质,当然也就知道老道士将那些人引到鲜卑贵族猎场的原因――不外是借刀杀人。所以他有些担心那些人的命运。是被鲜卑贵族的私军围歼,还是被杀人如麻的老道士慢慢蚕食,死伤殆尽?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谢神策想要的结果。
如果被老道士知道了谢神策的想法,估计会在欣赏谢神策有一颗极度腹黑的心的时候破口大骂。老子倒是想将他们都干掉,可没能成功。
至于此时将谢神策固定在马背上的人,一定会很恼怒。
而李阎王,已经在百十里之外。
双手被反绑了起来,脑袋上的袋子被掀开一角,露出了谢神策干裂的嘴,一只水袋塞适时进了谢神策的嘴里,清凉的清水让谢神策精神一振。
剑柄抵在了谢神策的头这是完美的人格分裂。甚至更进一步,是人格与精神的双重完美分裂。
谢神策看似死了一般趴在马背上,其实在计算马儿一共走了多少步。甚至马儿转了几次弯、上坡下坡多少次,谢神策都牢记在心。在估算路程的同时谢神策也在判断方向,阳光,温度,都是他的依据。
慕容端不去拆穿他,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谢神策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个......蠢猪,如果是被大部队俘虏了,怎么可能只是绑在马背上,怎么可能周围没有声音?
慕容端原谅了谢神策,然后继续牵马而行。只要再往东北方走三百里,就有一个燕国的集镇,在那里她能够获得补给,更总要的是,能与鱼池子联络上。
......
一个山洞中,一匹野狼趴在地上,呜呜的讨好着眼前的人,它的崽子正在那人怀里熟睡,它将刚刚捕捉到的肥美的野兔供到了那人面前,请那人先用,以此显示尊敬。
然而眼前的强者并没有表示,这让它恐惧,于是姿态更低。
这个强者,就是老道士。
腹部中了以弩箭的老道士此时正在打坐,那支弩箭已经被他取了出来,此时包扎完毕,腹部一片猩红。除此之外,在他的肩膀部位,还有一道刀伤。那一刀并不深,只是如果再往前去一寸,他肩膀上的经脉就会被尽数挑断。
逃过了李阎王的追杀,老道士在期间还杀死了三名白巾骑。受伤之后尤其是中了一箭之后杀人,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困难,这让他失血过多,体力大幅度下降。而拉开距离之后,抹除踪迹,又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
身边这头成年的孤狼对他不敢表露出丝毫的杀气,就算他浑身血腥,那头野狼也不敢妄动,反而将唯一的食物奉献出来讨好。
手指在熟睡的小狼身上轻轻抚摸,老道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地上的野兔捡起。用箭头去了皮,切成小条,从破损严重的道袍里摸出一小块盐巴上盐,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完全烂碎之后才咽下去。
母狼于是稍稍放松。
老道士进食很慢,吃下一些之后便闭目打坐休息。
母狼将剩下的野兔叼出去,然后飞快的进食,最后趴在山洞门口假寐守卫。
老道士气息悠长。
山洞中没有想象中的粪便与恶臭反倒是很干净,除了狼的体味,就是一些动物的尸骨,不过堆放在一角,并不大的山洞显得很宽敞。
这只母狼是他多少年前以为某个混蛋的缘故救下的,狼群被他杀光,最后却因为恻隐之心留下了一只小狼。本以为那只小狼早已被野兽或者同类杀死,不想居然多年之后再次见面,还有了崽儿。母狼认识他,对他很恭敬,而他如果不是因为母狼额头上的一点白,也想不起来。
最后居然是被狼救了......造化弄人。
老道士很久之后睁开眼,动了动,觉得差不多能够走路了,于是将怀中舔着他手的小狼轻轻放下,弯腰走出了山洞。
母狼呜咽,小狼有些不舍。
老道士走了几步,然后招手,母狼上前几步,小狼呜呜叫着,拖着圆滚滚的身体跟上,在出洞口的时候直接滚了出来。老道士停下,两只狼也停下。老道士再走几步,再招手,一大一小两只狼再跟上。
于是就这样,一个人带着两只狼,走出了森林,走过了沙漠,走过了河流,最后来到了宇文部王帐所在的草原。宇文部的人惊讶于国师为什么比宇文邕回来得晚,而且貌似受了伤。但更惊讶的是,空手而归的国师带回了两只圣兽。
谢神策感受着气温的变化,知道夜晚来临,果不其然,在不久之后,头上的袋子再次被打开,然后就有切好的吃食送到嘴边。除了手脚被绑缚,眼睛不能视物之外,谢神策被伺候的很舒服。
哦,对了,还不能骂人。
慕容端看着谢神策如同二大爷一般的饭来张口,嘴角微微翘起。恐怕也只有他能在这种不知道落入了谁手中也还能保持一份淡定。
不愧是......缺心眼的。
将谢神策的头戴重新系上,慕容端向火堆里扔了几根树枝,让火更旺些。火光映着慕容端脸上,那道细细的黑线已经要脱痂了,微红的新肉就要长出来了。
摸着脸上的伤痕,慕容端陷入了纠结。这份纠结来源于谢神策。
诚然,她是想要将谢神策带回去的。然而被她圈养着的谢神策,还会是那个谢神策么?她喜欢的从来就是缇骑司提督,是威候小侯爷。
燕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梦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能吃到她慕容端的软饭,也算是顶高顶高的本事了。她知道她的那个皇帝哥哥很疼爱她,甚至有些畸形,她的那个万人敌的侄子一直毫不掩饰对她的爱慕。但是她都不喜欢。
她也知道他不会喜欢被某个女人当做宠物养着。
内心住着一个小女孩的夜叉养鱼人,在听多了晋国某个人的名字之后,就对某个人上了心,留心他的一切消息,想方设法让鱼池子将他的最新消息送上书案。她就这样看着关于他的消息,一件件的,有不外传的秘闻,有说书人的渲染,还有市井小民的流言蜚语。时间久了,她甚至能够背出来他的每一首诗词,能随口说出那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于是经过长时间的准备,她南下。偶然与谢神策相遇,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对她而言,足够了。
她谋划了一些东西,对他很不利,但是有惊无险,他摆平了。于是她觉得不枉花费时间,在黄晶河畔吃上一次葱油饼。
再后来,她不满足于只是远远的观望,于是就有了意料之外的一路同行。
那时江南,是她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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