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将这笔账算在了郑克明头上。
你个该死的晋人叛徒,若不是你妖言惑众蛊惑圣上,怎至于此......
人们记恨郑克明,却不明白郑克明为什么会被带走。稍作点拨的大人物们深谙点到即止之术,没有说破,任由一些人自以为是猜测秦帝此举,是为了平息当年利益受损之人的愤怒。
只是好多年前的事情,放在今天才拿出来,而且这个时机也太......牵强了。
有些人自以为懂了,有些人懂了之后更迷糊了。
几天后,在秦都一座酒楼中,几位大人物齐聚一堂,听曲儿饮酒,说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
“奚王蠢蠢欲动,陛下心中不安了......”
“区区一个奚王不算什么,大白鱼骑翻手灭之。棘手的是不再内斗的奚人部落。”
“......这必然是晋国捣的鬼。”
“不能肯定,然而老夫在前年之前似乎听小道消息说,貌似与当年的商队事件有关。”
“不是有关,据老夫所知,这就是晋人的一场阴谋。”
“哦?敢请教......”
老人捻着胡须,饮了口酒,说道:“不过是缇骑司策划而已。”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少府大人的神来之笔虽然精妙无双,然而并非无迹可寻。晋人不知道是如何得到了消息,奚人内乱与我秦人有关,更厉害的是,他们知道了奚王的事情。”
“我大秦东进,他晋国必然是最难受的,所以破坏东进大计,便是那时的当务之急。为此,缇骑司想出了一个办法。”
有人问道:“是何办法?”
老人笑道:“那就是――挑动奚王造反!”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好厉害的缇骑司。”
“无孔不入,当真恐怖。”
“然而,缇骑司是怎么会想到这一点的呢?”
老人微微皱眉,似乎也不确定,然而终于说道:“这就是那个年轻人的可怕之处了。”
众皆默然。
处在他们这个位置,不会不知道老人说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晋国前任缇骑司提督,谢神策。
想到那个年轻人在鲜卑挫败了大司农,成功逃回晋国,之后又在黄河滩一战中三百黑甲破秦军,继而策划了一场堪称无理手又隐藏了数载才爆发的阴谋,一些人不寒而栗。
“还好......他现在已经退下了。”
“是啊,他要是继续担任缇骑司提督,我大秦不说会遭遇何等变故,麻烦是少不了的。”
老人摇头,一个谢神策,即便是厉害,何至于让他们警惕害怕成这个样子。
老人承认,谢神策是很厉害,然而终究逃不过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他要真的如当年的谢道济一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至于如今被驱逐追杀?要真是厉害,便不会如此,再厉害的人,死了就什么都不是。
真正厉害的,从来就不是缇骑司,而是晋国那位已经登基二十多年依然英俊潇洒不减当年的皇帝。
一念及此,老人有些感慨,当年去晋国谈判的时候,那个英俊漂亮到连女人都要嫉妒的皇帝,是何等的犀利,何等的意气风发,而今看似未变,却是已经变了太多。
不是说老人眼中晋帝就变得弱了。当一切浮华洗净,只剩本真的时候,往往会给人一种平淡的感觉,如今已经人到中年的晋帝,只会变得更加深沉。恰如烈酒,历久弥香。
老人暗想,要是他当年面对的是如今的晋帝,即便没有谢道济与王江淮,也不可能占到更多的便宜。
大人物们见老人不说话,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便不再猜,等着他继续说。当然,猜的话也不会想到他是在想东边那个国家的皇帝。
过了一会儿,老人从沉思中醒来,继续说道:“缇骑司是一条恶狗,闻到腥味就会扑上来的恶狗。而那个时候,我蜂房在奚原附近布置了大量的碟子,可谓泼水不进。缇骑当年在我大秦受挫,那个时候根本拿不出力量将少府大人的计谋告之奚王,所以便策划了传国玉玺地图一事。玉玺地图的消息被蜂房得知,然后就有了商队事件。然而蜂房出动,一无所获,缇骑却抓住机会,将少府的阴谋告诉了奚王。”
“奚王隐忍韬晦,竟然是在这几年中重新与奚人部落和好,准备再起波澜......”
“好一出一波三折的戏!老夫身处其中,又站在局外,体会之,观摩之,便觉得自己老了,哈哈哈哈......”
老人大笑,然后仰头,浮一大白。
周围的数人再次沉默。
他们有自己的资源,对于当年一事也有一些了解,然而终究不是专业的情报部门,没有眼前的这位老谍子神通广大。
老人饮酒罢,遂起身,将乌金腰带松了松,大步离去。留下一些沉吟不语的大人物。
能够将当年事情近乎亲眼所见般毫无差错的说出来,整个大晋唯有一人而已。
今天的小聚,说是聚会,实则不过是百里兑私下邀请一些人来说说话。之前一个时辰尽是风月,只在最后两刻钟,才谈到要点。
百里兑出了酒楼,一名丰满圆润的女子自马车中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容貌,上前挽住老人的手,轻声说道:“大人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百里兑也不介意被她挽住,乐呵呵的说道:“给某些人提个醒,免得自以为是,坏了陛下的事,也弄出些不该有的幺蛾子。”
女子一笑,自有妖娆,她丰润的身子极有技巧的贴着百里兑,却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往男人身上靠,有些暧昧,更多的却是让人觉得他们是父女。
男人喜欢这样的聪明女人,知道将自己身体最大的优势展现出来,却不显得做作轻浮。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百里兑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男人,却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手下的女间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果他愿意,随时都可以与他们发生些什么。只不过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过。
青草芽儿与沫帖儿是其中的佼佼者,如今百里兑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沫帖儿。
沫帖儿笑道:“大人竟说那些奴婢听不懂的,我还只道是里面的姐妹伺候不周,让大人生气了呢。”
百里兑一笑,看着前方,不作回应。
前方的道路上,一名青衣女子向这边走来。
百里兑无声的笑了笑。沫帖儿则是如临大敌。
青草芽儿,这个她的敌人兼朋友,或许如今还是前者更多一些的人,让她有些不安。
“进来说吧,莫让外人看了笑话。”百里兑率先进了马车。
沫帖儿警告的看了青草芽儿一眼,然后也扭着腰肢进去了。
青草芽儿不屑了看了眼沫帖儿的纤腰丰臀,顿了顿,也上了车。
马车缓缓前行,哑巴车夫的驾车技巧极为娴熟,里面的人几乎感受不到马车正在行驶。
“说说吧,不在家呆着,找老夫有什么事?”
沫帖儿陪着笑,眼神却是冷的。
如果不是老人护着,她绝对不介意在第一时间将这个被缇骑囚禁数年之久的老朋友杀死。
被缇骑囚禁这么久,谁知道她说出了多少蜂房的秘密?既然如此,不管她说没说说了多少,她都该死。
有张说保她又如何?她进了张家的门又如何?
再说如今张说自己都身陷囹圄了。
青草芽儿坚定地看着百里兑,似乎在酝酿语言。
沫帖儿看着青草芽儿的眼睛,突然有些不安。
这么晚来找大司农,该不会是要大司农帮......
果然,青草芽儿开口,说道:“请大司农救我夫君出来。”
沫帖儿大怒。
她怒的不是青草芽儿果真恬不知耻要大司农帮她救张说出来,而是她对张说的称谓。
夫君。
秦都之中有很多人喜欢张说,张说也风流,然而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上张说的那张大床。至于进张家的门,则是更少。能够让张说允许公然称呼他夫君的人,就那么一两个。
而青草芽儿就是其中一位。
所以沫帖儿很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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