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当时的篝火热烈，火光照着男孩的脸庞微红很是好看，她心头一暖便随意说了一个名字出来。那时的尹素问只管吃喝开心，过后早将“暖暖”忘得一干二净，甚至怎么都想不起来当天的两人最后是如何分开的。</p>

不想如今，多年以后在这深宫中的一间矮小膳房里竟然能够重遇故人，而那故人还记得自己曾经叫过他“暖暖”。想来是模样依旧没有大变化才容易被人认出来，尹素问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一伸手却是覆在了对方微温停留的手背上。</p>

“暖暖，真的是你？”</p>

“是我是我。姐姐终于记得我了吗？真是太好了！”</p>

两人盯着对方的眼睛一阵激动之中的沉默，而后却又同时失笑出声，如同许多年前那个夜晚。他还是那个天真可爱的漂亮小孩，可惜此时却变成了一个胆小可怜的小太监，尹素问禁不住就生出些怜惜，想多给他几块糖吃。</p>

火塘里一阵木柴将要燃烧殆尽的扑簌声音，尹素问回过神来添些柴火，估摸着暖暖应该也是饿了，动作干脆利索很快便做好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馎饦饭。</p>

两人一时边吃边聊，尹素问这才知道暖暖原本也是偷跑出来的，被几名宫人追着慌不择路下才摸黑躲进了这里。</p>

“夜里这样黑，你怎么会偷偷跑出来呢？是不是遭了旁人欺负？”</p>

尹素问偏过头看他，有些许宠溺的笑意，以为他只是个不大听话依旧贪玩的小宫人，却见他像是余怒未消的样子，腮帮子鼓鼓的还有些生气。</p>

“他们，他们全都是坏人！关着我不许出门，也不许子佩来看我。我一时生气这才悄悄跑了出来，可还没走几步呢就被发现了。”</p>

暖暖不知这算不算是被欺负了，只知道自己非常不高兴，只知道子佩被挡在自己门外三天了。</p>

子佩？尹素问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却没想起是在哪里听说过。听来是个女孩名字，便以为暖暖是有了要好的小宫女，一时又要笑他是不是犯了什么规矩。</p>

暖暖说话时候仍带着一点怒气和慌张，再加上他本人声音低缓。整个叙述过程多有颠倒反复，尹素问听得颇为吃力，一时靠近些却又见他手里瓷碗倾斜面汤竟已泼洒出大半。</p>

“暖暖。”</p>

尹素问及时扶住了对方手中将欲坠落的碗口，脑海中迅速反应一圈之后才又有些心虚地开了口。</p>

“暖暖，告诉姐姐。你如今年方几何了？”</p>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寻常人张口就来的回话，暖暖掰着手指认真计算两回才懵懵懂懂地抬了头看一眼尹素问。</p>

“大约，十或是双十，姐姐喜欢哪一个？”</p>

他露一个笑容，嘴角弯弯是好看的弧度，圆圆的眼睛里泛着清澈的水光。尹素问的影子倒映其间却是个黯然神伤的模样，她轻轻揽了他的头倚在自己肩上，满是心疼地小声说一句。</p>

“暖暖最乖了，以后再有谁问。我们便说是双十年华，可别再记错了。”</p>

没有谁会用“大约、间或”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年龄，或者说，没有一个心智正常的人会分不清十与双十的区别。她的暖暖，早该过了束发的志学之年，却仍记不住分不清，只能说明他是个心智不全的痴傻孩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