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音发现自己和那些同父异母的姊妹们是真心说不来几句话，要么是没有什么话好说，要么就是阴阳怪气活似她欠了钱一样的。</p>

那些弟弟，除了一母所出的之外，基本上都处在瞪眼的状态。</p>

嫡母又不过问这些庶子的情况，都是跟着自己生母过日子。萧斌对于妾侍，那是只求色不求德，只要漂亮身段好就行，至于什么身份德行，那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可见后院里大多数都是个什么样子了。</p>

萧斌平日里不太管庶子们，那些孩子自然是受生母的影响最大。</p>

那些阿姨们互相之间都是竞争的情敌关系，能够相处和谐才有鬼了。连带着下面的儿子们都是吹胡子瞪眼睛的，小娘子们稍微好点。</p>

“怎么了？”萧佻坐在席上，他手里拿着萧妙音最近誊抄的兰亭集序在看，偶尔一抬头就见到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p>

“阿兄。”对于这个嫡出的大哥，萧妙音还是有些信赖的心，“儿总觉得和那些姊妹们无话可说。”</p>

“哦？”萧佻挑了挑眉，“此话怎讲？”</p>

萧妙音就将这几日来的事给说了，家里的姊妹们都不觉得读书有什么用处，理由是就算读了身为女子也不可能入仕为官，读了和没读有啥区别？</p>

那会她听到这个说话立刻就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别提有多郁闷。她还听说四娘是把笔墨都摆到了她面前都不肯学。</p>

这有条件不学和想学却没条件有很大不同。</p>

“我还当何事，原来是这样。”萧佻一听到这个小三娘的话噗嗤就笑了，他将手里的纸张摊开来看，“若是真无用，那么东宫又何必重用汉人？当年东宫的那位执政之初也翻阅经典，那么也是无用？”</p>

“阿兄，姊妹们这么想，儿心里挺不舒服的。”对着萧佻，萧妙音将心里的说法说出来。</p>

“当然的，那些人鼠目寸光，你和她们相处不来很正常。”萧佻对底下那些庶出的弟弟妹妹们，很少有能够看得进眼的，他自己虽然胡闹，但是在道家经典和汉人典籍上天赋颇高。那群被自家阿姨熏陶的只晓得互掐的，怎么能进得了他的眼。</p>

“那些……”萧佻想起了自家阿爷好色的性子，轻笑了几声，“他们目光短浅，你也别和她们接触太多了，蠢可是会过人的。”萧佻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p>

“……”萧妙音沉默了，这位大哥的话不太好接啊。</p>

“你这字比前些时候好上一些。”萧佻不在那些庶出的弟弟妹妹身上浪费太多的口水，他说完这么一句之后，就去说萧妙音的字，“我听说王字在南朝的士族中颇为风行，可惜真迹无缘一见。”</p>

这件事萧妙音听过八卦，说是这位书圣的兰亭集序真迹当年已经给好友陪葬了，不过南朝的局势比北朝好不到哪里去，兵荒马乱的时候，被发墓盗出，至于到了现在流落到了何处，谁也不知道。</p>

“王字，那么阿兄有没有想过，到了日后自己可以创出一手萧字呢？”萧妙音眨巴眼睛问道。</p>

萧斌都给萧佻谋好了羽林郎的位置，可惜萧佻各种找理由推脱。虽然说官员没有俸禄，但是身上有个职位总好看那么点儿。</p>

萧妙音也不知道萧佻的中二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不过有个好名声总是不错的。如今鲜卑人也在慢慢的汉化中，谁知道到了将来会是什么样的？</p>

萧佻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起来，笑的非常开心，笑完之后他道，“三娘说的没错，我在这里一个劲的仰慕前人，为何不干脆让后人来仰慕我？”</p>

对付中二少年，不要逆着来，顺毛效果更好。萧妙音瞧着少年开心的模样想道，好像萧斌对上这个儿子不是打就是骂？</p>

笑完了，萧佻想了想，“府中尽是些蠢货，三娘呆着恐怕觉得心情不舒畅吧？”</p>

“阿兄？”萧妙音看着萧佻这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p>

“我带三娘出去走走吧。”萧佻想起家里那些小娘子虽然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年纪都还不大，没有到能骑马出门的地步。大多数还是留在家里的时间多。</p>

“真的？”萧妙音一听到这个就来了精神，她长到这么大，去的地方除了宫中还是宫中，其他地方都没怎么去过，一听到萧佻这么说顿时就来了精神。</p>

“好，我让人和你阿姨说一说，让平日服侍你的仆妇侍儿跟着。”</p>

兄妹之间也要避嫌，可萧妙音年纪较小，要说避嫌也无从谈起。</p>

萧佻派人到常氏那里，说了自己想要带三娘子出去走走，甚至将要去哪里都告知了。</p>

常氏原本不太想和这位大郎君有个什么牵扯，可是女儿能够今日完全靠了这位郎君，不然就凭着是一个庶女，又能拿到多少好东西？那些书籍是常氏从萧斌那里掏不来的。</p>

常氏立即让阿昌阿梅阿苏几个跟去，还将院子里的仆妇遣出去好几个。</p>

萧妙音就这么坐在牛车里头出门了。</p>

南朝爱乘坐犊车，而北朝风行骑马。哪怕小娘子们也会骑马飞驰，萧妙音年纪小还没到学骑射的时候，只能窝在牛车里头，扒开车窗看着外头。</p>

平城外是个什么样，她这次是第一次看到。前头两次跟着博陵长公主出去，唯恐自己做的不好，哪里会没事向外头看，如今正好，跟着萧佻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看看也无妨。</p>

平城是在汉代代城的基础上建造的，经过几代天子的经营已经颇有规模，不过路旁的房子是真心矮。在萧家见惯了阁楼的萧妙音瞧着那些小土房简直是要快泪奔。</p>

他们走的是城中的大道，最热闹的东西二市是不去的。</p>

平常王府中需要什么东西，都会有专门的家人采买，根本不需要贵人们自己去。</p>

萧佻今日身着薄衫，头发梳成发髻，半开的衣襟中露出颀长的脖颈。少年美色引来不少女子抬头注视，还有几个鲜卑少女干脆就骑马过去和他同行，那些嫁人都拦不住。</p>

萧佻倒也做的绝，见到那些鲜卑少女上前来，干脆笑眯眯的一口汉语说过去。</p>

鲜卑人的汉化程度不统一，果然那些鲜卑少女在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崇拜之余，也有些祭祀挫败。</p>

就算要追情郎，至少也得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吧？</p>

萧妙音在后面看着，目瞪口呆的看着萧佻轻轻松松解决一大片的追求者。</p>

她在车中掰着手指算了算萧佻的岁数，发现萧佻的岁数还真的到了娶妻的时候。哪怕这年纪放在现代还只是个中学生。</p>

还不知道萧斌会怎么安排萧佻的婚事，萧家虽说是暴发户，但婚事从上到下除去博阳侯那一系之外，基本上就没有一个是在这件事上随心所欲的，几乎全听东宫的太皇太后的话。</p>

萧妙音想起上回在宫中，太皇太后笑问小皇帝要不要自己陪他的那些话。她哪里会不明白里头的意思？</p>

可是瞧着小皇帝答的那么欢快，她简直是觉得自己日后前途可忧。</p>

小皇帝一瞧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她可没见过那个小男孩能变脸变的这么快。小小年纪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长大了还得了？</p>

她还没忘记太皇太后和小皇帝的那些恩怨情仇呢，到时候小皇帝长大亲政了，估计是直接一锅端，都不用花时间分别什么和太皇太后亲不亲近。</p>

怎么看她都像个不折不扣的炮灰。</p>

“三娘子，怎么了？”同坐一车的阿昌见到萧妙音神情沮丧，不由得出声询问。</p>

“没甚么。”萧妙音脸蛋都快鼓起来。</p>

萧佻带着妹妹到了平城城郊，城郊的人没有城内那么多，幽静不说，而且草木葱茏。很适合游玩，但他并没让萧妙音下车，而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在一座山中的道观！</p>

到了道观里头，阿昌把萧妙音从车内抱出来。</p>

萧妙音吃惊的张大嘴看着这家道观，北朝崇尚佛教，虽然在前两代的太武帝那里曾经掀起过灭佛风潮，不过到了如今那些灭佛的措施早就被丢到一边了。</p>

“阿兄？”萧妙音让阿昌抱着，她见到萧佻在前面出声唤道。</p>

“莫急。”萧佻点点头，示意萧妙音莫要着急。</p>

观中简朴素雅，一股淡淡的熏香在空气中渲染开来。</p>

鲜卑贵族多好佛，这么多年来，好道的也只有太武帝那么一个而已。萧妙音以前在燕王府见多了前来宣扬佛法的比丘尼，突然见到道士，她还有些不习惯。</p>

萧佻直接就去见观主，他这个人一向追求与众不同，不是那些贵族都喜欢马上狂奔么？好啊，他偏偏就爱南朝的儒雅。不是大家都恨不得削尖脑袋往佛寺里钻，给那些和尚送金银珠宝么？他就爱听听三清道义。</p>

观主见到那个富贵少年，就口里发苦。没有别的原因，而是这个太皇太后的侄子太爱谈玄！</p>

魏晋名士好谈玄，只要读过一点书都都知道，其中谈玄中也有不少是道儒两家的思想相结合。</p>

于是萧佻认准了，要是谈玄就得找道士。</p>

萧佻唇边含笑，举手对观主一礼，“多日未见，不知真人安好？”</p>

观主这些日子没了萧佻的骚扰不知道过的有多好，终于可以没有烦心事可以安心入定，谁知道没清净几天，人又来了！</p>

观主对谈玄会是会，但绝不善于此道。毕竟北朝的风气和南朝不一样，可是面前这个少年认准了道士就是会谈玄似的。</p>

“贫道一切安好，多谢郎君。”观主认命了，来就来吧！</p>

“道长觉得这圣人当真有情否？”萧佻坐在席上看着镇在席上的铜镇席，似是无意道。</p>

萧佻扯着观主在那里犯二，要学什么魏晋名士谈玄。萧妙音知道的时候，手里捏着个点心不得不为同情那位道长。</p>

其实……她听说南朝那些人谈玄都是找和尚，萧佻是不是找错了对象？</p>

这句话她很明智的没有说出来。</p>

萧佻让她带着仆妇侍女在道观里看看风景，这所道观位于山腰上，位置正好，站在山门处可见远处山体见云雾缭绕，颇有仙境之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