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安石诸多改革中,也有许多争议比较少的,这一类按照效果可分成数类,一种争议少,见效不大,却是真正的劳民之举,如保马法。一种争议少,见效大,也是益民之举,如二八分制,将兵法,坊场河渡制。仓法。
还有一种就是争议很大的,比如通商法,也就是市易法。均输法,青苗法。还有这个免役法。
所以王巨后悔自己说漏了嘴。
“说说吧,朕权当是参考。”
到时候你就不参考了,王巨心道。他想了想说道:“若此,请两位太后于帘后聆听。”
“咦。”
“说到它,就要说到高曹两家,故臣请两位太后聆听。”
赵祯脸色立即变了变,不过差役弊病太多了,他想了想说:“你先吃茶。桌上还有几个果子,就是粗糙一点,不过也没有关系,你不是奢侈的大臣。”
赵念奴转告,赵顼真听了,有时候熬夜批阅一些奏章,便让太监端来果子,或者汤,滋补一下。但再三叮嘱,让朕不饿着就行了。不能奢华。可能这对于王巨来说,才是一个真正的好消息。只要赵顼多熬两年,将司马光熬下去。一切便ok了。
一会儿赵顼又从后面转出来,说道:“王巨,随朕来。”
他带着王巨来到后宫。
路上有一些宫女盯着王巨看,还有胆大的在小声议论。
“他就是那个王巨啊。”
“就是他。”
“好年青,就是黑,不象传闻中的那个美将领。”
“你不懂,这是为了渠工吃苦的。”
赵顼不由喝斥道:“退下。”
几个小宫女吐着舌头,退开了。
主要王巨年青,若是老头子来了。她们才没兴趣看呢。王巨也不由一笑,但赵顼对王巨很放心。至少在这上面比较放心。看看那个琼娘子,倒贴。王巨都不要,这也是一种德操。
几声碎碎的脚步声,来到帘后。
其实悬不悬这个帘子无所谓,年龄悬差太大,用不着避讳。
王巨冲帘后说道:“微臣见过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
“平身吧。”
“坐吧。”
两个声音,一个无疑是曹太后,另一个是高滔滔。
高滔滔说道:“王巨,你让我与太皇太后听你议论,现在哀家与太皇太后过来了,你就说说你那个募役法。”
“有遵两位太后懿旨,那微臣就说了,说这个募役法,微臣斗胆先说一件事,兼并。”
“兼并?”
“就是兼并,隋秦暴政,那两个大一统朝代不必说了,微臣只说汉唐。西汉由于外戚专权才产生的更替,与暴政关系不大。再到东汉,东汉外部环境比我朝好得多,仅是一些西戎作乱,那个危害并不大。但为何衰败,外戚专政,宦官当权。然而这两样就使东汉灭亡了吗?非是,真正灭亡的原来乃是兼并。没有兼并,就没有张角贼作乱。”
“有点道理。”
“再到唐朝,唐朝之败,朋党之争,宦官专权,藩镇割据。然而即便如此,唐朝还能苟延残喘地延续下去,真正让唐朝灭亡的乃是黄巢。黄巢为何作乱?兼并。”
“兼并?”高滔滔茫然。
“我朝制度是不禁止兼并的,祖宗英明,为何不禁止,这也是堵不如疏之术。先是祖宗的齐人之术,给贫困百姓权利与生机,没有奴隶,没有部曲,甚至又不禁止百姓流动,用此来减少主户对客户与佃农的压迫,减少矛盾激化。”
“堵不如疏,说得有理,继续说。”
“微臣再说一件事,为何开国一般容易出盛世,然而中兴朝代却罕有之,即便开元盛世,也只是昙花一现,随后就迎来了天宝之乱。”
“为何?”
“因为开国之初,百姓由乱入治,容易满足。战乱不休,人口锐减,唐朝立国之初,若大的疆域,户数仅有两百万户,我朝还经过了后周之治,也不过三百万户。大量土地荒芜,没有土地压力,稍稍勤劳耕作,一家人就容易温饱了。因此容易出现大治。但随着立国一久,人口激增,土地紧张,也开始值钱了,由是兼并开始,富者益富,贫者益贫。”
这比较头痛的,两个妇人都在沉思,曹太后问道:“兼并与差役有何关系?”
“有,因为兼并,导致贫困分化,导致阶级产生,陛下,微臣不知道韩公与司马公是如何说的,但他们有没有说过一件事?那就是顶级的豪强壮况?”
“有区别吗?”
“有,差役又分为好几种,胥吏,衙前,苦差。其中胥吏最为轻松。但胥吏又分为好几种,一种是苦活,一种是轻松的活计。比如臣斩杀的那几名胥吏,就是苦活。真正的豪强也会应差,但多是比较轻松的胥吏。真正荡家破产的,只是二三等户人家,也有四五等户。实际因为差役太多,有的官员不作为,默认胥吏将七八等赤贫户拉到差役里,那才是真正的惨忍。”
“朕明白了,你是说应差的,或者说应苦差的,多是无势无贵之富户?”
“陛下,微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但新的问题又来了,那些顶尖豪强,包括官户,超级富户,甚至有外戚,这些人那怕经商,都不会交纳商税,更不要说应差了。他们一不交税,二不应差,于是富者益富。然而国家真正纳税的是那些人,从商税到两税,实际就是这些二三四等户!”
通俗一点说法,真正坑来坑去的乃是中产阶级。
中产阶级消失,国家危机那才真正降临了。贫困百姓能剥削出来多少?只要剥削过重,马上大规模造反起义开始了。
“为什么二卿不说?”
“陛下,臣再来剖析一下。现在是两种思想,一种是必须要维护权贵的尊尊,这些权贵都是国家的精英,因此在许多大臣心中,他们的利益是不可侵犯的。还有一种就是想要继承祖宗的齐民之术,给的人一份生机。所以司马光恨微臣,正是这种思想的冲突。”王巨索性将这层关系挑明了。
特别让高滔滔听一听,那会产生极大的帮助作用。
“王巨,你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高滔滔道。
“太后,微臣出身寒微,若在以前论品用官,微臣那就惨了。即便在唐朝,还会看门户用人,微臣也惨了。微臣能科举得中,能做官,得感谢我朝,我朝几位祖宗的齐人之术。并且微臣在幼时,得蒙仁宗皇帝赠书,那时微臣真的很穷,延州教育又落后,若无仁宗皇帝那一车书,微臣哪里能学到知识学到学问,又如何让恩师看上眼收为门生?然后科举,又承蒙先帝之恩德,差一点将微臣强行提为探花。再到官家,官家对微臣更不用说了。太皇太后,太后,大顺城之战,微臣只对胡谦略有帮助,胡谦立即回报微臣,说吾愿往。现在微臣只想说一句,为了大宋富强,虽千万人矣,臣愿往。”
“好孩子,好孩子,”曹太后说道。
“太皇太后,母后,你们看一看王巨的手。”
“这是微臣应当做的,”王巨羞涩地说道,不过还是将手伸了出来,他搬了好几天石灰岩是干嘛的,还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高滔滔与曹太后隔着帘纱观看,高滔滔叹息道:“你这孩子也痴了,何苦之,何若之。”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