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默不作声,蹲下身看眼前这具尸体。这是一名壮年男子,虽是寒冬,因着时日较久,尸体已散发出恶臭,多处已然腐烂。然而他的眼睛竟然还是圆睁着的,面上的惊恐之意在死去十余天后依然未散,脖上一道腐烂的大口,一刀取其脖喉,是其毙命之因。一具具尸首的看去,几乎均是一刀致命,西凉国以刀法凶悍扬名,使团共十六人,其中不乏高手,竟全部在此毙命,不留活口也罢了,倒底是什么人有如斯神勇,夺十六人之性命如探囊取物,令这些死去的人如此惊惧?是独孤镜导演了这一切,知道自己来到金城郡,又杀人灭口?不,不可能。来前已嘱木围将她严密看守,再者,她没有这样的能耐,这样的高手,他生平未见。
他感到身子从未有过的寒冷,冷彻透骨。
“那是什么!”一名侍卫在身后小声说道,李俶抬头往树木深处望,那幽幽暗暗的木林丛中,还伫立着什么。他大踏步朝那个方向奔去,“保护殿下,”陈周低低的一喝令,数十名侍卫紧紧跟上。
近了,近了,高及过人的车笼,天色为什么暗得这样快,愈走近,他的心愈不受控制的狂跳。
陈周和风生衣晚了十来步,看见他颓唐的双手搭在车笼上,大口大口的喘着长气,仿佛已经耗完了最后的力气。车笼的门有刀剑劈破的裂痕,有破碎的御封,一触即开,里面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
“为什么只有一台车?为什么车内没有人?”李俶转过头,空空落落的眼睛,直问风生衣,让风生衣也生出虚泛无力来。
“禀殿下,”陈周忽的想起一事,突然出声,让李俶一惊,“下官想起,西凉使团入关时确然只有十六人,但据出关记载,竟有十七个人。那多出的一人,是名女子,并不在被杀西凉人之列。”
“有字!”风生衣伸手在那车笼中摸索一阵,忽然喜道。
李俶精神一振,朝风生衣所指之处摸去。细致的木纹中,要摸出字迹来实在艰难。他深吁一口气,瞑上双目。花纹是花纹,而在那一壁上,一条一划,由上至下,用钗刻下的细痕,越往下,痕印越浅越细,越显得她的微弱无力。他的心要滴下血来,可不知,她的身上,是否在流着血?
抚至最下方,他眉宇一收,这是一个字。回环曲折,这是什么字?
陈周转头低令“拿灯火来。”
十余支火把传至李俶面前,他陡的展眉,“回”,这是个“回”字!
他扬眉朝北方眺望,皑皑贺兰山,距此千里之遥。贺兰山的那一方,是方灭了突厥汗国,统一漠北的回纥王庭。
\www.69zw.com 六九中文书友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