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敏华走进空然院,发现众人情绪高昂,窃窃私语如蚊蝇嗡嗡声不绝于耳。她浑没在意,取了字贴专心描临,待到她放下毛笔,堂内学子仅剩三两只。
虽觉有异,敏华也只是让玲珑取了些吃食继续练字。不久,学子们成群结队地回来,远远地都能听到他们的羡慕声佩服声,隐隐约约有将军、南蛮的字眼传入她的耳中。敏华心中一动,握着笔侧过头,待要打探,便见清眉如乳雀归巢般飞奔而来。
只见周清眉神采飞扬,似嗔非嗔道:“你这呆子,怎么还在这儿练字?”
敏华放下笔,收好字贴后才慢吞吞地问道:“什么事这般有趣?”
“西南大军凯旋归来,大家伙儿都去城门口看了。你都没看到,青山哥哥穿着铠甲的样子,威武极了,他还对我笑呢。”
西南大军打了大胜战,那人也定是回来了。敏华再也听不进周清眉那脆生生的声音,心里慌张得直蹦跳,越跳越激烈,越激动它还越跳得欢。敏华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谁知那心事藏在深处,就等一个可以蹦达的出口。
正德十四年的冬天,历时两年的西南战事告一段落,凯旋大军受到皇室与百官的热烈赞扬,龙颜大悦命西南部各路将帅回京受封。这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京城,泛起无数的波漪在人们心中荡漾许久。
“现在悔了吧,整天就知道练字,也没见你的字有多长劲,该你的,说不定青山哥哥都把你给忘了。”
忘了?忘了才好。敏华敛住心神,收回惊愣的面色,重新铺开字贴,舀起笔,道:“我要练字了。”
“你、你这呆瓜!”清眉跺跺脚,气哼哼地找其他人分享她的喜悦去。敏华提着金丝毫笔,怔怔地看着落在字贴上的墨珠越变越大,偏生一笔也放不下。
她也不知这一日如何蒙混过去,回府后,府里一如既往地安静整洁有序,仆役们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吐露,过走廊时,敏华忽然站定,心中有一万个理由让她立即出府去见见那人,但更有一万零一种理由阻止她出府。
“好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午膳不吃,连话也不说,是否想出去撒撒心,玲珑这就去安排马车。”
敏华想想,在屋子里也是胡思乱想,倒不如出去转转。她抬了脚跟玲珑出了前院,坐在马车里,敏华刚想开口吩咐去将军府,回过神立即抿唇咬牙断去自己起伏不定的思潮,那人英雄天下,红粉知己不知几凡,又岂会惦记一个三岁女娃?
要怪只怪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玲珑,回去。”趁自己没改主意前,敏华闭眼吩咐道。
玲珑应了一声,马蹄轻轻的起落声渐渐地把敏华哄进了梦乡。忽地,车子不动了,不一会儿,车外传来阵阵喧哗:“兀那贼子,小爷剁了你的手指头!”
“大爷,饶命,我儿七岁什么也不懂,你要杀要砍找老婆子就是,不要砍我儿的手啊。各位好心的大爷,求你们说说好话,我有银子我什么都肯赔。”
“造孽。”“原来是南北蛮子的杂种,呸,晦气!”“走走走,孽种不可怜。”
等了好久,车子都没动。敏华正要叫人换条路走,那婆子磕头已磕到马车旁,外面的马车夫把马鞭挥得呼呼作响:“滚开!也不瞧瞧这是谁家的马车,是你这贼种能碰的?”
“玲珑,出去看看。”敏华不欲管闲事,但她硬不起这个心肠。玲珑掀了车帘下去,不一会儿,她来回报:“敏华小姐,那小孩是北蛮子的孽种,眼睛还是一蓝一金的,城里人不卖东西给他们吃,他就到铺子里偷东西。”
“哦,那赔银子就是,完事就回去。”
“可,那人的眼睛……小姐,这事儿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