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兰从小就有个明星梦,但没钱没势,还没考上电影学院,每天坐在理发店门口醉生梦死,希望睡一觉醒来,就能红遍大街小巷。
十八岁这样想,二十八岁还在这样想。
青川县是小地方,都认识叶芝兰这个人,毕竟她长得好看,还演过好些不要脸的片子,嘴上骂她婊/子贱/货,背地里却到处传看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电影,收藏她撅/臀挺/胸的海报。
有一年叶芝兰又关了理发店去外地拍戏,几个月后回来,挺着个大肚子,邻居家的王婶心善,看她拖着沉甸甸的肚子不方便,就照顾了她几天,还帮她准备了小孩的棉袄棉裤,深冬的一天,叶芝兰生了,王婶抱着生出来的就会咯咯笑的糯米团子,问叶芝兰,“娃叫啥呀?”
叶芝兰阖上眼睛,转头就睡,到底也没给娃取个名字。
直到娃娃两岁,上户口的找上门,叶芝兰才想起来,随口说:“叫叶寒心吧。”
寒心寒心,听着都寒心,好好的男娃娃,怎么能取这样的名字?王婶把娃抱回家,问了教书的老伴,陈叔推了推老花镜,摇着波浪鼓,慈爱地说:“叫含铮吧,希望他长大以后可以做一个坚强坚韧,善良正直的人。”
叶含铮八岁那年,叶芝兰又一次离开了青川县,这一去小半年没有回来,学校里的孩子把他堵到厕所门口,冲他扔叶芝兰的照片,上面赤身/裸/体,不堪入目。
“小姐的儿子也是当小姐的!”
“哈哈哈我看他就是小姐!男生才不长他那个样子!”
“他的鸡/鸡是不是假的呀?明明带上假发就是女孩子!”
“我猜也是假的!快脱了裤子检查一下!”
陈叔下课赶过来时,叶含铮已经被几个小孩压倒在地,一边骂他“小姐”一边扒他的裤子,陈叔气的破口大骂,卷着书卷拍在几个孩子身上,这才一哄而散。
叶含铮红着眼圈爬起来,自己提上裤子。
“叔……什么是小姐?”
陈叔背着他往回走:“算是……一种职业吧。”
“是不好的职业吗?”
陈叔说:“好不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或是自愿的又或者是被迫的,总之不管别人做什么,都是别人的选择,我们管不着,也不应该管,人这一生,过好自己尚且不算容易,哪有闲心去管别人的闲事?”
叶含铮抹掉没落下来的泪珠子,他被人欺负了心里不好受,但始终忍着,没哭出声,“那叔和婶不是管我了吗?”
陈叔一怔,哈哈笑了起来:“也是,管你一个就够了。”
晚上王婶做了红烧鱼,香喷喷的盛了一满盆,又从锅边上铲下几个黄橙橙的玉米饼子,喊了声正在洗手的叶含铮,老俩口没孩子,这么多年一直把叶含铮当成自己的儿子照顾,想着如果叶芝兰再也不回来了,就供叶含铮上高中,上大学,要是有合适的,就再给他说个媳妇,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
桌上正说着今天的蔬菜又涨价了,“滴滴”的车笛响了起来,王婶放下玉米饼出门,过了十几分钟才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士。
王婶看了叶含铮一会儿,嘴唇发白,擦掉他脸上沾着的玉米屑,呜咽道:“叶芝兰没了,你爸的人来接你了。”
叶含铮知道他有个爸爸,叶芝兰活着的时候常说,目光贪婪又丑陋,听说他爸爸在大城市里,听说有很多家大公司。
西装男自称是家里的管家,领着叶含铮收拾完小书包,跟陈叔王婶告别,带着他走了。
那是叶含铮第一次来到祁安市,第一次进入小洋楼,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父亲,魏国锋。
“龙……龙哥,您看这孩子怎么样?”魏国锋胡子拉碴,一点不像叶兰芝说得英俊潇洒,他手上带血,好像少了一根指头,跪在地上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磕头,“龙哥,求您再宽限几天吧,我,我房子车子都卖了,再不行,再不行连这孩子一起给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着拽过瑟瑟发抖的叶含铮往前推,龙哥掀开眼皮:“宽限几天?”
魏国锋说:“五天!就五天!我,我骗的那几个女的马上就能下海了,赚了钱立刻就能还给您!”
龙哥说:“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五天后还不上,后果可不是我能控制的。”
魏国锋连连点头,捂着四根手指,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叶含铮紧紧地攥着书包,瞪着一双澄澈的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西装男还站在他的后面,问道:“这孩子怎么办?”
龙哥想了想,走到叶含铮面前问:“几岁了?”
叶含铮后退半步,小声说:“八岁。”
“长得倒是挺可爱的,就是不知道陆少爷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