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尔尼尔最终还是被洛基带了回去。
那天殿堂之上的自嘲仿佛只是洛基的另一个恶作剧, 因为在他问出那句话之后，他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用他知名的银舌头狠狠嘲笑了一番索尔, 并表达了自己荣幸与欣喜。
可是谁也没看见，除了杰森, 洛基眼中的阴郁和认真。
他是真的那么认为自己的, 而现在，杰森模糊地知道了缘由。
“洛基。”杰森坐在洛基旁边。
而男孩则将头埋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嘿，伙计，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杰森故意指责。
洛基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 在这炎热的天气，就算这样他的额头也没有出一滴汗。
洛基的体质一向这样, 体温比正常人要低上一些。以前杰森没有看重这件事，现在不一样了。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洛基的嗓子微哑，有些许的水汽在他眼眶中弥漫。
那一口郁结的气还是从杰森的胸腔中舒了出来。
是啊, 他猜到了。
洛基在约顿海姆战场上的奇怪状态, 再加上在神殿上的突然嘲讽, 以及他听到索尔等人评论冰霜巨人时的怪异心情, 还有劳非控诉奥丁的那句话——可耻的小偷。
他当然猜出来了。
洛基，是一个冰霜巨人。
而能让一个冰霜巨人变成阿斯加德人的形态并在阿斯加德以王子的身份存在的人，就只有奥丁。
是奥丁偷走了他, 从冰霜巨人之王劳非手中。
其目的不难猜测，洛基“诞生”的时间正好是阿斯加德与约顿海姆战争最为严重的时候。
所以，奥丁是想将洛基作为一个“棋子”，一个和平的“桥梁”，甚至说一个“人质”都不为过, 才将他带了回来，养在了身边。
但是，杰森虽然不怎么喜欢奥丁，也为他的一些考验行为而无语，但是他能够看的出来，他是真正将洛基看作自己的儿子。
不然也不会将妙尔尼尔交到他的手中。
“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杰森问。
在战场上是发生了什么呢？
“在战场上的时候，”洛基迟滞地眨了下眼睛，缓缓说道。“我被一个冰霜巨人握住了肩膀，他们的中族天赋寒冰本来已经将我的肩膀整个冻住了，但是马上，我就看见那些寒冰立刻退去了，哼哼，我不受霜巨人寒冰的影响，然后，我看见，我的手臂变成了蓝色。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杰森抓抓头，这中事，他该怎么安慰呢。
“原来，我只是他为了维护九界平衡的一个工具而已。”洛基勾起嘴角，自嘲地说道。
“你真的觉得奥丁将你养在身边这么多年，只是将你当成工具？”
洛基的眼珠转动一下，看向杰森。
杰森无奈地叹口气。
“有些老爸确实很混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把我们当儿子看，他们的爱很特别，通常是体现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我们？洛基的睫毛因这个词而微微眨动一下。
“也许奥丁将你带回来的时候是存了利用你的心思，但是这么多年来，你真的没有感受到他父亲的一面么？他将妙尔尼尔交给你，也是对你的承认，还有弗丽嘉，你难道真的觉得她会不把你当做孩子？拜托，真理之杖可还在你手上。还有索尔，噢，就凭那家伙满满的一颗正义之心，平常真的会藏着这样的心思？”
杰森将手贴在洛基脸颊上。
“别瞎想，不要觉得自己只是工具，不要觉得没人要你，别把自己逼近思维的死胡同。”
“奥丁是你的父亲，弗丽嘉是你的母亲，索尔是你的哥哥，而我，我可是你的专属小精灵。在我们眼里，你可不是什么工具。”杰森认真地说道。
洛基终于微笑起来。
“你怎么保证他们也是像你这样想？”
杰森抱起双臂。“因为我说的话从来不出错。”
“噗—哈哈哈——”洛基大笑起来。“好，我决定相信你。”
“晚安，杰森。”洛基闭上眼睛。
杰森放松下来，躺在洛基枕边。
“晚安，洛基。”
过了许久，杰森的呼吸变得绵长。
而就在此时，洛基睁开了眼睛。
他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钻出去，然后离开。
“这，洛基这是要去干嘛？”系统的屏幕上出现震惊的表情包。“杰森，杰森，快醒醒！”
“闭嘴，我没睡着。”
“嘎？”
杰森无奈地睁开双眼。
控制呼吸与心跳什么的，对他来说太过简单。
他就知道这小子不完全信任他的话。
“走，跟上他，看看他要去哪儿。”
“汪？”察觉到杰森要离开，洛克一下子就醒了，迷迷瞪瞪地睁着一双圆绿眼睛看着杰森。
“乖，继续睡。”杰森拍拍洛克的头。
“呜汪～”洛克低声叫了一声，又趴回去继续睡了。
洛基给他弄的床实在是过于舒服。
远远地跟在洛基身后，杰森一路来到奥丁的宝库。
他来过这里，自然也知道里面有什么。
冰霜巨人的宝物，寒冰之匣，就存放在里面。
“他这是想不死心地试验最后一次。”
杰森压低声音说道。
系统沉默。
因为他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看着那道长高不少的身影一路避开守卫，进入宝库中，杰森脑子里很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啊，他从小看着的小崽子真的长大了啊。
不过，这是不是就说明，很快他就不需要他了呢？
洛基再次来到寒冰之匣前，沉默地注视着这件宝物。
他还记得自己上一次看见这宝物时的心情，以及说过的话。
他说了什么来着？
啊，对了。
他说他要成为父神那样的人，守卫九界，击败冰霜巨人。
现在看来，真是有够讽刺。
一个冰霜巨人居然妄图守护九界？
洛基微勾起嘴角，心脏忽然难受地悸动起来。
他缓缓伸手，触摸上那会对除冰霜巨人以外的人造成致命伤害的寒冰之匣。
然而……
寒冰之匣被他好好地抱在手中，其中蕴含着的寒冰魔法侵入他的身体，不但没有造成伤害，反而勾起了他身体中隐藏着的中族天赋。
他的皮肤自手部开始变蓝，阴暗的蓝色逐渐蔓延到全身，又骇入他的双眼。仿佛森林一般的绿色双眼被这寒气侵蚀，变成了鲜艳嗜血般的红色。
他真的是怪物，是九界、是阿斯加德故事中的人人厌恶的怪物，是大人们对孩子们说的会吃人的怪物。
“我究竟是什么？”洛基哑着嗓子问。
杰森知道他不是在自言自语，也清楚他问的也不是自己，而是……
另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
是奥丁。
“你是我的孩子。”奥丁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就连走路的步伐都有些不稳。
“真的吗？”洛基的声音带着嘲笑，他侧过头。“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而不是把我当做一个棋子？一个人质？看看我的样子！我是一个可悲的霜巨人！一个怪物！”
奥丁没有反驳。
“我是在战场上发现你的，当时的你还是婴儿，被遗弃在冰冷的战场，你很瘦小，除了冰蓝色的皮肤和血红色的双眼，你瘦弱的简直不像是劳非的孩子。”
他缓缓说道，仿佛在说一个久远的故事。
“在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内心动摇了，不仅仅是在为你感到悲凉。我承认，从战场上带走你，我是想将你作为阿斯加德与约顿海姆和平的锚点，但是后来，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放弃了？”洛基从牙缝中挤出一点气音。“是觉得冰霜巨人已经没有了威胁，阿斯加德可以轻轻松松除掉他们？还是说觉得我并不能起到作用，因为我不够格？”
“不，洛基，”奥丁缓缓摇头，眼神中满是凄凉。“因为我早已把你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洛基微愣。
他撇过头，“我已经不知道你的哪句话是真心的，哪句话是为了稳固阿斯加德而编造出来的了。”
“洛基，我从未骗过你。”
“哦？”洛基拉开嘴角，讽刺地笑着。“那么海拉呢。”
奥丁震惊地睁大眼睛，嘴唇微微发抖。
“你还记得……”
“是啊，”洛基恶劣地笑着。“那么你要怎么对我？是要剥夺我的一切！包括阿斯加德对我的记忆！母后对我的记忆！索尔对我的记忆！然后把我扔进黑暗当中永远关起来吗！”
奥丁踉跄两步，跌坐在台阶上。
“父神！”
洛基扶住奥丁。
“洛基，”奥丁抓住他的手臂。“你不是工具，你是我所爱着的孩子。”
说完，他缓缓沉睡过去。
“父神！父神！”洛基摇晃两下奥丁，却始终不见他清醒。“父神？”
洛基慌乱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表现出孩子的一面。
“叫守卫。”杰森出现，来到洛基面前。“先别害怕，他可是众神之父，不会有事的。”
“杰森……”
洛基镇定下来。
“守卫！快来！父神昏倒了！”
宝库的守卫听到叫声赶紧跑进来，将奥丁抬走。
只留下洛基坐在台阶上。
他抱起手臂，眼角泛红。
他害怕，他无助，他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谎言。
杰森坐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地陪伴着他，一如这百年以来。
“杰森，他说我不是工具，是他的儿子，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他吗？”
“你应该用自己的心来评定。”
洛基沉默着垂下头。
“在你确定答案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抱歉向你隐瞒了我来这里的事，杰森。”洛基说道。
“没关系，孩子长大了有些小秘密很正常。”杰森耸耸肩。
洛基伸出左手，食指摸摸杰森的头，而杰森也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食指。
“我真的在，我不是虚假的。”杰森说道。“所以不用这么害怕地确定。”
………
“母后，父神怎么样了？”
洛基望向守护在奥丁身边的弗丽嘉，他的脸上还带着疲惫，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他可能要沉睡许久，”弗丽嘉担忧地说道。“众神之父这几千年来身体越发衰弱，神力逐渐减弱，他老了，现在只能依靠沉睡来恢复神力。”
“父神需要沉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