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朕的话让你想起国丈大人?”
“唉,往日,阿爸在时,家中有他照料,收拾得井井有条,寡人在闺中时,总怪他婆婆妈妈的,没有男人气。现在想来,阿爸天生一副柔肠,对我们仨姐妹疼爱有加。现今,遽然去了,家已不成家了,虽然,继弟撑着门面,但毕竟年幼,那个家也不知道成什么样了。”萧绰泫然泪下。
耶律贤说:“皇后切莫伤心,要不明年不到你娘家过中和节。”
萧绰忙说:“皇上,请莫如此,臣妾娘家遭此不幸,正要藉此机会添一添喜气,重整门庭。”
耶律贤说:“皇后说的是,朕也想皇后孤苦,虽有姐妹三人,大姐远嫁,二姐嫁给喜隐,又似不乐,不来与皇后亲近。相较之下,还是萧继先殷勤,常常来看皇后。”
萧绰说:“谢谢皇上怜惜臣妾,臣妾这个继弟虽不是同母所生,但为人厚道,与臣妾很是投缘。而且谨小慎微,又晓畅军事,是个可用之人。”
耶律贤说:“这个朕知道,朕一直想重用他,但念及他年纪尚轻,便没给他什么职位。既皇后觉得他是个有用之才,朕便封他官职,皇后看给他什么官。”
萧绰说:“皇上误会臣妾了,治国要有法可依,论功行赏,不可偏私,继先无尺寸之功,怎能封官?”
耶律贤说:“要不朕将晋国公主许配给他,让他做个驸马都尉?”
萧绰笑道:“看皇上急的,继先还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
耶律贤说:“年龄小有什么关系?先订亲,又不是要他娶亲?”
萧绰说:“皇上且末心急,这事得两情相悦才好。”
耶律贤笑道:“皇后说的有理,此事先搁着,我们先去钓鱼。”
正月底,队伍到了鸭子河,比往年早了一个多月。河面上的冰坚硬得可以走千军万马。有人就在冰面上支起穹庐,凿开冰取水钓鱼。夜晚,绵延几十里的冰面上,星光点点,火光烁烁,只若银河倒扣下来。这是一个古老的钓鱼方法,契丹人将冰凿一大洞,夜里在洞口置一火把,鱼儿见了亮光跃洞而出,一夜可钓一大筐呢。
萧绰也钓鱼,她钓鱼非常安静,也有耐心。天气严寒,冻彻骨髓,萧绰裹着厚厚的皮衣,戴一顶只露眼鼻的皮帽,静静坐在冰面上,面前的火光闪烁不定,光影也在她身上变化不定。河面上,虽有成百上千人钓鱼,但寂静无声,偶有轻微的惊喜如清风掠过,还有鱼儿冲破水波的声音,很悦耳,如情侣接吻。鱼儿落在冰面上,尾鳍拍打着冰面,一弓身,躯体弹得老高,划着美丽的弧线,啪地重重摔在冰面上。美丽的终点是残酷的摧残。
萧绰似乎意不在钓鱼,她一直坐在寒夜里,动也不动,坐禅似的,眼前的火光大小,位置高低偏正,全不在心上。只在鱼儿跃上来时,起身捡进鱼篓里,然后,又坐进静寂之中。
钓鱼回来,耶律贤免不了要心疼又责怪半天,你这是何苦呢?辛苦一夜,就为这几条鱼,值得吗?我们大辽就这么穷?要皇后出来钓鱼?朕知道皇后不是为几条鱼到河上守一夜,朕知道你心里苦闷,但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话有什么用呢?一到傍晚,萧绰便来到河上,点燃火把,卫兵支起小小穹庐,。萧绰便坐下等黑夜把自己吞噬。
耶律贤劝了几次,不见效果。这天,他偷偷来到萧绰钓鱼的穹庐,沉寂在默想中的萧绰,半天才回过神来,问:“皇上怎么来了?”
耶律贤说:“皇后在这儿钓鱼,朕不在身边,怎么行?”
萧绰忙说:“这儿风大,天寒地冻的,皇上怎能在这儿呢?”
耶律贤说:“皇后一女流之辈,尚不惧冷,朕怕什么?”
萧绰说:“不,皇上还是回殿中息歇,小心中了风寒。”
耶律贤说:“除非皇后一起回去,朕才回去。”
萧绰只好跟着耶律贤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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