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杜飞骑车子上班。
刚出胡同口,就看见朝着大马路的房山墙,多了不少新刷的标语。
不远的一个宣传栏边上,还围着不老少人。
杜飞骑车子顺道,也瞧了一眼。
在宣传栏上,贴着两大张用白纸写的大字报。
杜飞也没仔细看,直接骑车子过去。
等来到单位,还跟往常差不多。
但杜飞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太一样了。
就连平时最爱说,也最能说的郑大妈,今儿都闭嘴了。
在杜飞对面的孙兰则小声道:“小杜,听说了吗?昨天燕大那头好像出事了。”
“啥事儿?”杜飞问道,昨晚上蒋东来他们来的时候,孙兰没提这事儿,应该是回去之后,才得着的消息。
孙兰道:“听说……”
但没等她说,钱科长从外边进来,扫了一眼,沉声道:“全体拿着椅子,马上到里院开会。”
一听这个,众人全都动起来,收拾纸笔,搬上椅子,乌泱泱的往后院去。
刚出办公室,杜飞就见周鹏也从对面出来,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带着俩黑眼圈,没精打采的。
杜飞慢了一步,等他走过来,低声道:“周哥,您这是昨儿半夜钻耗子洞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周鹏“嗐”了一声,叹气道:“别提了~昨晚上碰上个愣头青,上我这捅天窗来了。”
杜飞明白,这是黑话。
所谓‘捅天窗’是佛爷的入门技能。
就像圣斗士只有掌握了第七感,才能成为黄金圣斗士。
一般小偷也不能叫佛爷,只有能‘捅天窗’的,才能称为‘佛爷’。
绝对属于高端职业技能。
‘天窗’指的就是上衣胸口两边的口袋。
这个年代,用钱包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把数额较大的现金放在这两个兜里,自个拿比较方便,又在眼皮底下,不容易被偷走。
杜飞也没想到,居然有不长眼的偷到周鹏身上来了。
应该也是个刚晋级的佛爷,技术虽然到了,经验还是不足。
一般佛爷都在火车站、汽车站、医院、邮局这些地方等活儿。
火车站、汽车站外地人多,上京城来出差,肯定穷家富路。
医院就更不用说了,大老远跑京城来看病,钱还能少得了。
但有一个原则,就是盯着外地人下手。
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就算发现被偷了,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至于说邮局,则是有汇款,数额大,够口儿,干一票能吃一年。
最忌讳的,就是周鹏这样的。
本地人,还是在机关单位上班,谁家还没点人脉关系。
京城里能‘捅天窗’的佛爷都是有数的,万一着上惹不起的,公an想要抓人,一准儿跑不了。
杜飞嘿嘿道:“人找着没?让人捅了多少钱?”
周鹏瞥了一眼,哼道:“你小子不厚道,居然幸灾乐祸!还有没有点同情心?”
杜飞一看,这是损失不少,而且人还没逮着,心里正窝火呢。
拍拍周鹏肩膀,没啥诚意道:“好了~就当破财挡灾了,你还差那仨瓜俩枣的?”
周鹏低声道:“嗐~钱我倒是不在乎,里边还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就是挺重要的。”
杜飞没再问这个,转而问道:“人呢?有线索吗?”
周鹏道:“派所那边正找呢~好像是个姓周的小崽儿,还特么跟我是本家儿。”
杜飞“哦“了一声,心里却灵机一动:“姓周,周鹏说是个小崽儿,那也就十四五岁,会是周常力?”
说话间,他们俩跟大伙儿进了后院。
按照办公室摆好椅子。
前边摆着一张桌子,有人正在摆弄麦克风和大喇叭。
又过了十多分钟,众人全都坐定了,王主任从里边出来,开始开会……
会一直开两个多小时才散场。
杜飞拎着椅子,晃晃荡荡往回走。
带来的本子记了不少笔记,却没多少干货。
但大伙儿也听出了真正的意味。
等到中午,上小食堂吃饭去,不少人的脸色都阴晴不定的。
面对这种形势,觉着彷徨不定。
等到下午,四点多钟,還没下班,朱婷却急吼吼的跑来。
現在朱婷还没调走,仍算是街道的人。
朱婷一脸焦急,进屋就到杜飞这边,上气不接下气道:“快点,跟我去趟学校,陈……陈老师可能出事儿了!”
杜飞一愣:“陈老师~陈方石?”
朱婷拽着他:“还有哪个陈老师!”
杜飞更奇怪了,陈方石不让他安排到大院去了吗?难道这老头私下又上哪去了?
但也来不及多问,连忙跟朱婷出去。
一边去取车子一边问,究竟怎么回事。
朱婷勉强控制气息,叙述道:“陈老师有个研究生,叫康大忠。老师对他跟亲儿子一样,没想到是个白眼狼!硬说陈老师是老封建,昨天带人把老师办公室都砸了,现在老师人也找不到……”
杜飞这才听出一些意思,忙道:“哎~婷姐,你先等等。”
跟着就把前天陈方石来找他的事儿说了。
朱婷不由愣了,回过神来狠狠拍了杜飞一下:“你咋不早说,都吓死我了!”
杜飞苦笑道:“这不昨天跟你出去玩,太高兴就给忘了。”
朱婷白他一眼,连忙道:“这么说,陈老师现在住在什刹海那院里?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杜飛“嗯”了一声,俩人忙又调转方向。
等到了地方,远远就看见,在院子门口的行道树下边,几个老头聚在那下象棋。
其中一个捧着个小茶壶,正站在边上,一边嘬壶嘴,一边比比划划的不就是陈方石!
朱婷彻底松一口氣,扭头冲杜飞笑了笑。
她跟陈方石并不是简单的师生。
这么多年,陈方石更像是朱婷的长辈亲人,如果真出什么事,她都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