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每个人的悲怆(1 / 2)

 克里斯多夫静静地看着路西恩在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中起身致敬,好久才微笑道:“维克托和莱茵把钢琴改造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一件全新的乐器,音量宏大,音质饱满,强弱对比很鲜明,但我从来没有试着去为这件新乐器谱写乐曲,没有想过以前无法在羽管键琴和小键琴上表现的旋律和技巧可以在钢琴上尽情展示,刚才路西恩改编的这首钢琴曲创造姓地融入了很多小提琴的技巧,非常有难度,不像是人类能够完成的。”

“可对骑士来说,仅仅只需要一段时间的练习。”威尔第吃惊的是钢琴可以这样弹奏,而不是路西恩的技巧有多高难度,因此短暂惊讶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娜塔莎似笑非笑地看了威尔第一眼:“指法技巧上的变革确实对我们没什么,但其他普通音乐家恐怕就需要长久的适应了,因为路西恩他展现的不仅是指法的眼花缭乱,更是钢琴奏鸣曲谱写时音域宽度、强弱对比度等的拓宽,让一台钢琴弹奏的乐曲也具有了交响姓的色彩,有一支乐队的感觉,呵呵,我对路西恩接下来的《悲怆》愈发好奇和充满信心。”

她的话比较简单,让周围不那么懂音乐的贵族都明白乐器的更新必将带来乐曲的变化,而路西恩则是走在了所有人的前端。

“我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去看路西恩的《悲怆》乐谱,但听维克托提到过,路西恩确实对钢琴奏鸣曲的体裁、结构、技巧等做了很大程度的变革,呵呵,看来我果然老了,专心《曙光战争》的谱写而没有去好好研究钢琴。”克里斯多夫幽默地自嘲了一句。

瓦欧里特大公跟着笑道:“或许我也老了,刚才听到路西恩气势磅礴的演奏时并不像年轻人那么激动,反而觉得太剧烈,有点无法适应。当然,这不能否定路西恩改编的钢琴曲在旋律和技巧上的出色,但我更加期望这首他自己谱写的《悲怆》能够给我们带来不同的感受。”

父亲这么说,娜塔莎皱了皱鼻子没有反驳,偷偷想道:“之前的演奏实在太有魅力、太有气势了,我要尽快将路西恩的指法技巧学会!”

而菲丽丝和约翰等看到路西恩连续三次上台都没有冷场,所选择的乐曲也都受到了极其热烈的欢迎,于是悄悄放松了一点,接下来只要最后一首钢琴奏鸣曲得到欢迎,那路西恩的音乐会就能圆满结束了。

…………市政广场上,黑发纤细的皮耶鲁呆呆地看着水晶墙里的舞台,听着周围似乎能够将房顶掀翻的掌声,悲痛地低声自语道:“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的指法和弹奏技巧都是错误的!”

可一想到刚才自己也沉浸在了那激昂疯狂的钢琴旋律和狂放浪漫的指法表演里,皮耶鲁就愈加地无法接受和痛恨自己,仿佛只有责骂自己才能确认父亲的演奏艺术是正确的、不朽的。

“对对对,他之前的钢琴曲都是技巧堆砌的,没有他自己提倡的主题思想和内涵。一定是连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指法!一定是这样的!”

恍恍惚惚的皮耶鲁没有注意路西恩重新出场,再次坐到了钢琴前方,眼睛微闭地酝酿着感情。

皮奥拉、莉莉丝等广场的观众猛然安静,等待着伊文斯先生音乐会的最后一首乐曲。

“它能够代替交响曲让音乐会在高潮和完美中结束吗?”

…………路西恩坐在钢琴前方静静沉思着,知道自己以准骑士的实力在《悲怆》的弹奏技巧上没有任何问题,但《悲怆》第一乐章之所以能够成为三个乐章里难度最高的一个,就是因为它包含了浓重的感情和思想。一旦没有情感上的融入,弹奏出来的就只是一连串机械苍白的音符,让人一听就能判断出好坏。

悲伤压抑的事情一幕幕在路西恩心中流过:

父母的音容笑貌,再也无法见面、无法弥补的遗憾悲痛;被教会牧师逼着走入下水道的害怕、颤抖、无奈和怨恨;在黑帮打手围殴之下的愤怒憋屈;得知乔尔一家被邪教徒绑架时的痛苦、自责和愤恨;看到那三根断指时的悲伤哀痛和怒火中烧;……所有的一切汇聚成了沉重的悲伤情绪压在路西恩心头,而路西恩发现最让自己压抑的事情却是身处阿尔托这座圣咏之城!

冥想时会担心守夜人从屋子外经过,发现里面精神力的不寻常波动;魔法实验室里做实验时会担心动静太大被人察觉;练习魔法时要一直注意不要留下太明显的痕迹;与魔法圈子聚会时要掩盖真正的身份,怕人恃强凌弱或是有教会的间谍;以“教授”身份活动时、救人质时,步步危险,惊心动魄,每一步都像是在悬崖边游走,稍不留神就会成为血祭的物品或火刑架上的牺牲品,非常的紧张、压抑和不安;直到这个时候,路西恩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是充满了众多的负面压抑情绪,于是将它们引导出来,酝酿着爆发。

踏板全踩到底,路西恩手臂重重地把发自内心的那一组音“砸”了下去!

当!钢琴里面的琴弦似乎都在颤抖!让人为之一惊!

接着低沉阴暗的旋律缓慢地奏出,带出了极其强烈的悲壮味道!

这是路西恩发自内心的压抑和悲伤,是想要摆脱束缚和安心生活的苦求!

只是一个开头,瓦欧里特大公就感受到了那浓浓的悲剧气氛,它如同夏天暴雨之前黑暗阴郁的厚厚乌云,如同压在心里面的沉重石头,如同无法言喻的哀伤怀念。

这样的感觉不仅仅大公一个人才有,其他不管贵族还是平民,只要有过丰富的人生经历,都产生了类似的感觉,他们都被路西恩通过音乐共鸣出来的情绪感染了。

娜塔莎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冬天,阿尔托的天空难得一见的布满黑压压铅云,让人心里压抑万分,好像能够预料到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克里斯多夫想起了陪伴自己人生近五十年却先离自己而去的夫人,想起了在自己响亮名声压力之下毁掉的儿子,他宁愿辛苦危险地在外面经商,面对那些凶恶的狗头人、豺狼人,也不愿意踏入琴房一步。

“生活中有过太多的悲伤,但我能够清晰记住的只有你的微笑,温妮。”维克托闭上双眼,静静地听着缓慢悲剧引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