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天了，身在王都的玄武跟随师傅陈公子，大师兄吴候，还有小师妹赵三娘一起到归墟中去。他们三兄妹是战乱中的孤儿，被他们陈公子在外游历时所收下。陈公子是一个穿长衫的书生模样，他总是笑吟吟的样子，玄武想这师傅肯定是士族出生。

陈公子是归墟掌门的大弟子，本名是什么早就没有人知道，他被人戏称为陈公子，久而久之，这名号就流传开来了，王都的青年人都以能和陈公子一起吃上一顿饭为荣，陈公子比所谓的世家大族的青年更像是贵族，归墟的教义是偏向于避世，但是这个掌门的大弟子却整日流连于市井之中，和歌姬调笑，和世族喝酒，和乞丐同食，似乎随着性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会在明月高悬之时豪放地举酒对月，也会在晚月如钩的时候坐在城墙上静坐一个晚上，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在意他在想什么，人们只想看到他端着酒杯欢笑就够了。

玄武觉得他的师傅是一个很难懂的人，他似乎一身轻松，什么事情也不能让他的笑容停下，但玄武感觉师傅身上背着很沉重的东西。

他们三人跟着师傅在外游历数年之久，三人慢慢长大，但是师傅还是那般模样，依旧风度翩翩，未曾改变。

游历了数年，师傅终于还是决定带着他们回到王都，去归墟中见一个人。

归墟中是住着一个人，是归墟的掌门岱宗，谁也说不清楚那个人多少岁，看过他的人都有各自的见解，有人说他眉清目秀，剑眉星眼，是一个翩翩美男子；也有人说他面色棱角分明，眼若流星，虎体猿臂，是一个粗壮的男子；还有人说他满头白发，仙姿飘逸，超凡脱俗，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但谁也不能肯定，因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了。

据说还是上代仁德皇帝时期，归墟的掌门带着一众弟子仿佛从天而降，朝夕之间便驻扎在了王都，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长袍，排着队，安静地从王都的街道走过，队伍的最前方便是一身黑袍的岱宗。他穿着镶着金丝的黑色长袍，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乌黑的长发用一根古朴的发髻扎在脑后。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血色，是死人一般的灰褐色。

王都的居民躲在两侧，没人敢发出声音。

从那年开始，朝廷就开始集资修建一座通天之塔，这座塔修建了整整五十年，期间朝廷不停地从各地征服人民，被抓到这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的统计是死亡的人民就多达五十万，这是一座用血肉堆建而成的高塔，最后这座世间最高的塔被定名为永恒之塔。

岱宗说，这样便可以保着皇家万年兴盛。

这让早已看不惯的臣子发出抗议，他们看见的不是王都的万年兴盛，是王都外惨烈的人间地狱，人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这妖孽还说皇家可以万年兴盛。

他们集体向皇帝上书请求罢免岱宗。

但是皇帝没有同意，只是安排了一场祭天求雨。

那次祭天岱宗站在祭天台的中央，当日正值盛夏，阳光如同近在眼前的火山，灼烧着祭台下的群臣，空气中都弥漫着炙热的气息，仿佛有巨龙在面前呼吸。岱宗穿着厚重的黑龞，神情肃穆，他依旧戴着那一顶面具，双手高高举起直视太阳。

突然的一声巨响后，似乎是一刹那间，天色忽然如夜间熄灭了火烛的房间，天昏地暗，电闪雷鸣，万条闪电形成的蛟龙在天上翻滚，云层在岱宗的上方季节，慢慢地旋转汇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个漩涡越来越大，像是要吞掉这世间的万物。

但是岱宗不为所动，他只是继续抬着双手，呼唤着更大的伟力。

那些上书的大臣已经吓傻了，一个老臣跳了出来，直指岱宗说这是妖力，人人得而诛之！

但是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直地落在了那个老臣的身上。

霎时间，一股肉被烤焦的味道弥漫在了整个祭坛四周，那倒下的老臣还依旧保持着指向前方的姿势，只是没了生气。

满朝的文官感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用力地撕扯自己的胃，肚子里翻腾地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似的。

岱宗丝毫没有动，他只是不停地挥手，轻描淡写却充满了，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