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提着行李走在人群后面,阮之之有一搭没一搭的兀自想着心事。
突然手上一轻,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是陈嘉言自作主张地提走了她的行李箱。
眼前是对方一张放大了的俊俏面孔,笑容很是灿烂:“这么重的行李箱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提呢,千万别跟我客气,给我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绅士风度吧。”
他说话的时候嬉皮笑脸的,口吻里隐隐还带了点撒娇意味,一刹那就把她带回七年前初次见到李司晨的那个盛夏。
七年前作为一名大学新生入校报道的她,在陌生的国度偌大的校园里兜兜转转迷了路,当时的李司晨也是像这样半路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地帮她提走了行李箱:“嗨,你是刚入校的新生吧,我也是。不过我比你早来了几天,现在已经摸清了学校里的具体路线。怎么样,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让我带你去女生宿舍报道?”
也许是那天午后的阳光正好,他出现的时机正好,微笑的弧度也正好。总之,一眼,就让她一颗心入了魔障,从此浮浮沉沉,暮暮朝朝。
说起来实在可笑,明明是他先靠近她的,怎么到了最后,舍不得的人反而是她。
也许是因为回忆太过鲜活,阮之之竟然没反应过来,任由陈嘉言帮她提走了行李箱。
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能有些懊恼地咬咬唇,一路小跑跟上。
一路托运行李、办理登机牌、过安检、到达指定登机口,各个环节都很顺利。
陈嘉言一直站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闲聊,话题一路从他几岁开始上幼儿园到现在的大学生作风有多开放,简直就是滔滔不绝。阮之之虽然觉得有些无聊,但基于良好的家教修养,还是做出一副很配合的模样认真地听,时不时跟着回应几句。
而从始至终,时砚站在距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沉默不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机场里行人来来往往成千上百,他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太过独特。
他的眉眼生得极其精致,完美地像是一件橱窗中概不出售的艺术珍藏品。可是他的眼神,又如此阴郁冷漠,危险到令人甚至不敢多看。生怕多看一眼,就会被吸入不见天日的深渊。
这个男人没有柔软的心和灵魂,只有一双让人胆战心惊的眼睛。
***
等到了昆明和当地导游成功汇合,在回酒店的路上,阮之之已经困得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了。
大巴车上气氛倒是很热闹,导游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干练男人,谈吐风趣幽默,现在正在讲述一些云南当地的风土人情,逗得车上那几个小姑娘捧腹大笑。
打了个哈欠,阮之之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只看到坐在斜对面的时砚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蓝色打火机,一双漆黑的眼睛映着夜色明了又灭,辨不清情绪。
阮之之盯着他的手指,开始猜测这个人的烟瘾是不是很重。
到达指定酒店之后,不知道是该说她幸运还是怎样,由于有一个人没来,所以阮之之正好自己独占一间双人房。
打开房门,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洗了个热水澡,连头发都只是草草吹了下就爬上床了。
刚沾上枕头就立刻进入了梦乡。
那天晚上阮之之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梦里被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四周很嘈杂,到处都是人们的呼喊求救声,气氛紧张而压抑。她的手心冰凉,一片黑暗中紧紧握着身边男人的手,口中还在强作镇定地说着些什么。
而那个人很沉默,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第二天一觉醒来,天光微亮,阮之之将自己夜里做的这个梦细节忘了个七七八八。
她踮着脚站在浴室里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出了半天神,突然恍恍惚惚地记起大二那年,学校的化学实验室发生了电路故障,大门因为助教的粗心大意被不小心反锁,导致当时正在做一项危险药品实验的数十个学生被困在里面三个小时之久。
那个时候,阮之之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梦里的氛围跟当时的情景很相似,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都是周围来自各个国家的同学们的恐慌尖叫。
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个梦,真是见鬼了。
阮之之往掌心里挤了一点粉底液,细细用指尖揉开覆盖在黑眼圈上,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云南这个地方成年阴雨连绵,且早晚温差极大,洗漱完毕之后,阮之之把行李箱里最厚的一件黑色羽绒服拿出来穿上,帽子围巾全副武装,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刚出门就碰见住在她隔壁的时砚和陈嘉言。
“早呀之之,昨晚睡得怎么样?”陈嘉言笑眯眯地走近,一大早就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