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
萧萧寒风起楼阁,蒙蒙密雨遍长空。
雨点裹挟着雪粒,如撒豆一般落在殿前的白玉石道上。
殿内的宫灯忽明忽暗,李玄夜坐在书案前,黑底金纹的衣袖在灯光下,生出了变幻莫测的光华。
寒意毫无阻碍地钻进了他的长袖,他并没有理会,只把视线淡淡地落在那本发黄的书册上。
伺候着的宫人悄悄地捧着鎏金铜熏炉上来,在里面点燃了以龙脑和梅花调制的熏香。
梅香阵阵,满室清凉。
这香味十分独特,初闻时有着霜雪一般的清冷,过后便是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似那梅花枝头的第一抹初雪,让人无法捕捉,却无法忘却。
殿外,宽阔的白玉石道上,有一人撑着雨伞大步而来。
紫衣华衫,玉带金冠。
袁策在廊下远远地看见了,就转入殿内,拱手禀报道:“殿下,您猜得没错,赵丞相果然来了。”
话音刚落,廊外就响起赵子仪醇厚的声音:“臣赵子仪,求见太子殿下。”
“进来。”
赵子仪收了伞,交给殿门外伺候的内侍,然后整了整衣领,缓步走了进来。
东宫守卫林立,门禁森严,均是手执长戟,威武冷肃。
这种威压的气氛下,倨傲如太后身边的红人,进来都不免要倒抽一口凉气,那腰板就也要松垮了下去。
然而赵子仪却神色如常,一路阔步而来,行走时衣摆带起一阵寒风,腰间悬着的金饰轻轻作响。
廊下的守卫见了,忙齐齐颔首,“丞相”、“相爷”、“赵大人”……问候声此起彼伏。
赵子仪面色柔和地点了点头,以表回礼。
李玄夜坐在殿内,听见外面侍卫的动静,眸光微微一暗。
因太后过于强势,皇帝可用的人太少,对于这个由自己亲手提拔的赵子仪,是以特别器重和信赖,甚至到了宠溺的地步。
就比如这礼仪,满朝上下不论大小官员,见了赵子仪都要行礼问好,即便是他东宫的侍从,也不能例外。
袁策立在一侧,见主子面色不豫,就道:“属下去看看。”
“无妨。”李玄夜一摆手,袁策就识趣地垂了头:“是。”
作为一国储君,他深谙如何驭下之道。
臣子千千万,各有各的追求。
那爱财的赏赐黄金,爱权的给予权位,而像赵子仪这样的清贵之流,赋予尊荣才是最好的。
他之所以不悦,并非是因为这一个虚礼,而是担忧长此以往会助长赵子仪的野心。
赵子仪已行至殿内,对着李玄夜拱手一礼:“臣赵子仪,参见太子殿下。”
他站在一人高的铜灯旁,肩上落梅点点,犹有沁人香味,身姿挺拔俊秀,如雪中傲然挺立的一剪寒梅。
李玄夜目光淡淡一扫,没来由的突然就想起了赵昔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