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回到储君宫,刚进门不由得一愣,只见赵庆脸色阴沉地坐在屋内,小陆子站在旁边一脸的无奈。
武媚娘心思急转,上前盈盈拜倒,娇笑道:“媚娘参见殿下。殿下不是去操办皇上大猎之事吗,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赵庆并不回答,冷哼一声道:“你去哪了?”
武媚娘幽怨地说道:“媚娘觉得闷嘛。以前还有秋儿陪着,如今她也是妃子了,又身怀龙种,宫中上下都围着她在转,除了小陆子都没人与媚娘说话了。无聊之下只好自个儿在宫内四处游玩了。”
赵庆听了心中一软,但仍有些怀疑,道:“你当真在宫内吗,本王已四处派人找过了,怎么不见你踪影?”
武媚娘道:“媚娘又不知道殿下回来了。那些下人都是些无能之辈,又怎能找得到媚娘,媚娘是故意避开他们的。”
赵庆又信了几分,叹道:“媚娘,立秋儿为妃是父王的旨意,毕竟她有孕在身,你不要心有不快,任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本王眼里只有你一人。”
武媚看着赵庆,没想到他这么粗鲁之人居然能说出这般文绉绉的话来,想起刚刚见过的楚铮,忽然没来由地心里一酸,不禁想道:在他心里也许只有柳轻如一人吧。
赵庆见武媚娘神色黯然,以为她仍在为秋儿之事烦恼,起身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道:“媚娘,你也为本王生个皇儿吧,日后本王登基,无论秋儿她生的是男是女,本王都立你的儿子为储君。”
武媚娘伏在他胸口,听赵庆语气真挚,知他所说并非虚言。她此时对楚铮已是失望之极,忽然觉得面前此人也不是那么讨厌了。虽说赵庆是被自己媚功所迷,想起当日他在叶先生面前挟死为自己求情的模样,心中仍有些感动。这三年来,自己为了那莫名的理由顽固地坚守清白之身,指使着秋儿与赵庆颠鸾倒凤,这一切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楚铮又根本不曾知晓,而三年后的首次相见,他话锋中已是带有杀机。何况自己既然到了赵庆身边,一日为储妃娘娘终身便已背负了这名分,楚铮就算再胆大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留自己在他身边吧,而且在他心中也未必会认为值得。
一梦三年,现在该是醒的时候了。虽然身边这男人未必成器,至少他对自己是真心的,退而求其次吧。
武媚娘眼角滑落一行清泪,喃喃呓语道:“等皇上大猎之事一了,殿下,媚娘会替你生个孩子。”
旁边的小陆子眼中突然寒光一闪,默默地低下头去。
赵庆大喜过望:“真的,那太好了。”但又挠了挠头,道:“可三年都未曾结果,看来本王更要加倍努力了。”
武媚娘如梨花带雨,淡淡笑道:“过几天媚娘到城外的道观上上香,乞求上天保佑,听说那里很灵验的。”
赵庆点点头,兴奋地说道:“好。等过了父皇大猎,楚家之事再一了,本王就没有那么多操心事了,就天天陪着你。”
武媚娘离开赵庆的怀抱,面带忧色地道:“殿下仍念念不忘铲除楚家吗?”
赵庆道:“那当然,楚家嚣张跋扈,根本不将皇家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否则本王即位后如何能掌朝中大权,难道也与父王这些年一样吗?”
武媚娘道:“那殿下认为此事成算几何?”
赵庆自信满满地说道:“此番攻其不备,大概有六成左右吧,本王认为值得一搏。”
武媚娘摇头道:“殿下,媚娘认为一成也无。”
赵庆疑道:“此话怎讲?”
武媚娘道:“殿下这六成把握是建在楚家不知情的情况下的,若他们已经知晓了呢?”
赵庆愕然,道:“此事仅你我和成侍郎等几人知晓,成侍郎那边不会这么不小心吧?”
武媚娘叹了口气道:“殿下对宫外之事知之甚少,可知近日来朝中百官谈论最多是什么?就是楚家五公子与苏巧彤之事,据说这二人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怦!”
赵庆一拍桌案,怒道:“竟有此事?那成奉之抱的是什么心思?莫非是存心戏弄本王。”
武媚娘劝赵庆坐下,道:“此般凶险之事,成奉之决计不敢戏弄殿下,对他又无任何益处。何况若是被楚家知道了,他一个小小吏部侍郎眨眼间便可被贬到边塞守城去了。可殿下是否想过,那成奉之为何鼓动殿下刺杀楚名棠?”
赵庆想了想道:“大概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吧,成侍郎对父皇忠心耿耿,向来拥护我们皇家,如此做也是为了本王着想啊。”
武媚娘无奈地笑了笑,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夫君真是头脑简单得可以啊,也许只有在他这样人的身边自己才有施展才能的机会,换做是那人,自己一举一动都瞒不了他,不过能有个强有力的男子做依靠,那样的日子可能会更快乐些吧。
赵庆见武媚娘怔怔出神,道:“怎么,本王说得不对么?”
武媚娘耐心解释道:“若说是为荣华富贵,别人也许有可能,成奉之决计不会。此人在朝中向来以谨慎小心出名,与他私交较好的官员都没有几个。成家在赵国毫无根基,就连一个寻常知府他也未必能得罪得起,因此成奉之做事历来循规蹈矩,据说在吏部他有个绰号叫‘成柜子’,意思就是此人就如柜子一般,何人需要哪位官员履历政绩尽可找他,但他决不会说出自己的看法。依媚娘看,此人依附皇上只为求自保而已,毕竟侍郎一级官员任免需经皇上同意的。”
武媚娘顿了顿,继续说道:“可他这些时日却一反常态,大力鼓动殿下对付楚名棠,此事无论成败对他都无好处。若是事败,楚名棠当然绝不会放过他,即使事成他又能如何,王方两家还在,王家与楚家关系匪浅,方家方中诚之妻是楚名棠之女,他们奈何不了殿下,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吏部侍郎。成奉之在朝中又无势可依,皇上若要安抚这两大世家,第一个替罪羊就是他。成奉之绝非一个愚蠢之人,又怎么会看不到这些?”
赵庆愣愣地点了点头,道:“媚娘说得不错,本王觉得有些糊涂了。”
“媚娘认为,此事关键不在成奉之,而是在于苏巧彤……”
赵庆打断道:“对了,你方才所说的楚家那小子和苏姑娘是怎么回事?”
武媚娘只好回答道:“楚铮这些天来不理军中公务,几乎天天到成府找苏巧彤,媚娘认为其中必有古怪。”
赵庆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苏姑娘国色天香,楚铮色令智昏也在情理之中。”蓦见武媚娘脸色不善,赵庆忙又道:“当然了,比起媚娘来还是差了许多。”
武媚娘并不理会他的吹捧之辞,问道:“储君,这几年来你可曾听说过楚铮有何风流韵事?”
赵庆道:“没有,平日里都很少听到这小子的消息。”
武媚娘又道:“那储君认为苏巧彤与敏公主哪个姿色更为出众?”
赵庆想了想,老老实实说道:“两个都差不多吧。”
武媚娘道:“殿下你想,敏公主容貌不逊于苏巧彤,身份尊崇更是远胜于她,楚铮又非一个风流之人,为何得罪敏公主,偏偏去喜欢那苏巧彤?媚娘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苏巧彤身份可疑,而楚铮已有察觉。”
赵庆直直地看着武媚娘,道:“苏姑娘身份究竟有何可疑?”
武媚娘真怀疑今天自己费这么多口舌是否值得,长吸了口气道:“此女极有可能是他国奸细,否则她和成奉之不会那么急于提议殿下刺杀楚名棠,目的就是要让大赵国陷入内乱。”
赵庆失声道:“那成侍郎也是奸细?”
武媚娘道:“甚有可能。听说苏巧彤初到上京城便是由楚铮送到到成府的,想必楚铮那时就已觉得此女可疑了。”
武媚娘看着赵庆道:“殿下,虽说媚娘方才所言仅是揣测之辞,但楚铮确是已有所觉。皇上大猎将至,现在抽身来得及。殿下只要袖手旁观,不插手其中,苏巧彤和成奉之所图之事无论是成是败,殿下都可坐收渔利。”
赵庆颓然坐下,道:“媚娘你说得有理,只是楚家一日不灭,本王心中一日不快啊。”
武媚娘劝慰道:“历来古之明君都是善忍之人,殿下还是等到即位后,再明正言顺地削除楚家势力,急是急不来的。”
赵庆长吁短叹,显然是不甘心之极。
武媚娘忽然发现小陆子仍站在一旁,微微一惊,方才自己心情激荡之下居然忘了让他出去。不过这小太监向来对自己和赵庆忠心耿耿,应该并无大碍。
武媚娘沉声说道:“小陆子,本宫与储君所谈的乃极为机密之事。若有半分传了出去,小心你脑袋。”
小陆子诚惶诚恐地说道:“小的不敢,储君与娘娘说什么小的一句也没听见。”
武媚娘点头道:“那就好,下去吧。”
小陆子俯身退了出去,出了门,这小太监脸上忽然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
寇大娘走在大街上,忽然觉得今日有些异样,一眼望去四处都可看到禁卫军,心中不由得一颤,难道楚家对成府下手了?但又看了看,那些禁卫军神色轻松,并不像有何军令在身。
一个禁卫军士突然拦住了寇大娘,道:“这位夫人要去哪里?”
这条巷子正是通往成府的,寇大娘神色坦然,道:“老身是吏部成大人府中的。这位军爷,附近出了什么事吗?”
那军士施礼道:“原来夫人是成大人府中之人,得罪了。不过上头有令,我等在此操练,此路已被封锁,请夫人还是从别处绕路吧。”
寇大娘奇道:“军爷,这操练不去空旷之地,来此街头小巷作甚?”
那军士正容道:“事关机密,恕不能回答。”
忽听一人叫道:“燕夫人!”
寇大娘回头一看,只见是成奉之的贴身书僮匆匆跑来,道:“小的见过燕夫人。小的奉老爷之命,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这边道路已封,请夫人随小的这边来。”
寇大娘跟在书僮身后,问道:“这些禁卫军为何会在此地?”
那小僮回首小声道:“听老爷说此地乃皇上大猎时出城必经之地,这队禁卫军来此熟悉地形的,这一带的住户除了老爷等人,其余的全都能出不能进。老爷担心夫人受阻无法回府,特命小的来接夫人从小路回府。”
寇大娘一听不是为成府之事,不由得放下心来,暗赞成奉之做事细心,她来京城没多久,对京城的路况真还不是很熟悉。
走了许久,寇大娘有些奇怪,道:“怎么还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