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将他们引入殿内。
柴文轩刚一走进去,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哭闹声:“我不喝……好苦,我不喝!”
继而是海妃柔柔的哄劝:“不喝药,腿怎么会好呢?”
“母妃……我、我腿好疼……”
“那就把这口药喝了,喝了就不疼了。”
“呜,苦。”
“殿下年纪小。”小太监无奈地对柴一鸿说,“良药苦口的道理,还不懂呢。”
“年幼的孩子皆是如此。”柴一鸿顺嘴就把柴文轩卖了,“我儿小时候,比殿下闹得还厉害,甚至偷偷将药倒进恭桶,挨了好一顿家法。”
“爹。”柴文轩以手颜面,难堪不已。
小太监想笑不敢笑,弓腰将他们领到了殿前。
端着药的海妃疲惫地向他们点头:“有劳柴大人跑这一趟。”
她的目光落在亭亭玉立的柴姝身上:“好孩子,你先去慈宁宫吧,太后等你很久了。”
柴姝深深一福,恭敬地告退。
午后的日光落在巍峨的宫墙上,将深红色的墙映出了剔透的滋味。
柴姝浑身发冷,觉得春日的阳光清冷更甚隆冬时节。
对于婚事……柴姝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可她身为柴府的狄女,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感情,还有柴府的未来。
柴姝很羡慕兄长,却不嫉妒。
柴文轩肩上的担子,日后只会比她更重。
如此一想,去太后宫中谈谈未来的婚事,也不算什么坏事。
柴姝长舒一口气,迈步时,被迎面跑来的小太监撞得一个趔趄。
“贵人……贵人可好?”小太监没认出柴姝的身份,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
“罢了罢了。”柴姝见他手里端着药,让到了一边。
小太监谢着恩,起身时,又是一绊。
柴姝心里起疑:“等等,你手里的药,是给谁的?”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回地上:“回……回贵人的话,药……药是给……是给十一皇子殿下的。”
“海妃娘娘不是已经给十一皇子喂药了吗?你手里这又是什么?”
“娘娘说药……苦,十一皇子喝不下,故而……故而让奴才去太医院,让太医们……重新熬了一份不苦的药……”
小太监越说,越是语无伦次。
柴姝彻底起了疑:“既然如此,你与我一同去见娘娘吧。”
“贵……贵人?!”小太监大惊失色,“这……这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我刚从海妃娘娘那儿出来。”柴姝不由分说,将药抢到手中,“走吧。”
小太监哭丧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了柴姝,等到了十一皇子的寝殿前,还想要偷偷溜走。
柴姝一把拽住小太监,厉声道:“你要去哪儿?”
殿内的内侍监们循声跑出来,帮着将小太监按在了地上。
小太监也是个不经事的,如此阵仗,吓得屁滚尿流,没等审问,就将自己做的事,抖了个干干净净。
“奴才原来是辛者库的,前天,有位贵人让我在十一皇子殿下的药里加仙丹。”小太监鼻涕一把,泪一把,“奴才想,陛下也服用仙丹,那这仙丹必定不是什么不能吃的东西,所以就应下了。”
“人家许了你什么好处?”这话,连柴文轩都不信。
“奴才……奴才……”
“是不是许你出辛者库?”十一皇子寝殿里的内侍监尖着嗓子问,“既然已经落在了咱们手中,就实话实说了吧。或许,皇子和娘娘还能饶你一命。”
小太监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权衡,声泪俱下道:“奴才的确想出辛者库,可……可那仙丹,的的确确是对十一皇子殿下好的啊!”
“既然你说,仙丹对十一皇子好,那这碗药,绝对是大补之物,你就喝了吧。”内侍监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将药碗推到小太监的嘴边,“喝啊!这是娘娘和皇子对你的赏赐!”
小太监眼里闪过一道迟疑。
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不想喝,也得喝。
小太监痛苦地捧起药碗,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时间缓缓而过。
小太监焦虑地摸着自己的喉咙,像是喘不上来气,又像是想将胃里的药都呕出来。
但事实上,他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瞧模样,比原来的面色还要好。
“难不成,真是补药?”柴文轩纳闷地抓了抓脸颊,“我瞧他……”
“许是我多心了。”柴姝也皱着眉摇头,“陛下所用仙丹,自然是大补之物。”
“娘娘,此人该如何处置?”内侍监见状,转身问海妃,“还有,在宫中传递仙丹之人,是否要彻查?”
“先关起来吧。”海妃扶额叹息,“如意还伤着,本宫尚且……”
“娘娘!”
海妃的话尚未说完,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口中,忽而喷出一口黑血。内侍监们纷纷惊叫着挡在海妃面前,柴文轩也疾步走到小太监身边,试图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可小太监已经昏死在地上,口中涌出一股又一股黑色的血。
……竟是,直接没气了。
“娘娘,此药有毒啊!”内侍监惊恐道,“若是殿下喝了,后果不堪设想!”
海妃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惨白。
她在宫中多年,见识了无数下作的手段,早已淡然,但当这种手段真真正正地作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她依旧出离了愤怒:“来人,将此人抬去太医院!”
“娘娘,不可。”柴姝冷不丁出声阻止。
海妃疑惑地望向她:“为何不可?”
柴文轩也急急道:“阿姝,毒害皇子,这是天大的事,娘娘必定要让太医院查清楚,再到陛下面前讨一个说法,还殿下公道啊!”
“娘娘,此事已经明了,是有人故意要还十一皇子殿下。”柴姝并不理会自己的兄长,沉稳道,“至于下手之人是谁,娘娘心里定然有数。”
海妃恍然点头。
还能是谁呢?
现在上京城中最想让十一皇子死的,自然是五皇子穆如旭。
“既然他已经下手,必定有后招。”柴姝叹息,“十一皇子殿下年幼,在朝中根基不深,想来不是那人的对手……此番若是将中毒之事捅到明面上,就是彻底撕破了脸,日后……日后,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少明枪暗箭呢。”
五皇子与前太子斗了多年,心机与狠毒都不是十一皇子能比拟的。
若是撕破了脸,遭殃的唯有穆如意一人而已。
海妃浑身一震,想明白其中道理,扶着心口感慨:“你所言极是,当真是本宫大意了。”
“那现在……只能隐忍?”柴文轩看着被白布蒙上,被抬出寝殿的小太监,心有不甘,“若不是阿姝惊醒,这药……”
“忍。”海妃猛地攥紧了拳,“本宫在宫中忍的还少吗?再忍忍,也不是难事,只要为了如意好,本宫什么都能忍。”
她说完,不顾柴一鸿惊慌的劝阻,向柴姝行了大礼:“本宫会铭记今日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必定相报。”
“娘娘言重了。”柴姝回礼,“今日之事,归根究底,还要感谢九王爷与九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