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在腌臜的手段中栽跟头,朝生不行。
薛谷贵瞬间明白了穆如归的意思:“我这就去将王妃的衣物取来,一一验证。”
卧房的门再次合拢,暖炉里飘出几点淡红色的火星。
蜷缩在榻上的夏朝生做了个梦。
梦里,他没有重生,而是站在富丽堂皇的凤栖宫中,眺望上京城的万家灯火。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他只觉得世间所有触手可及的光芒都离自己甚是遥远。
冰冷的孤独潮水般涌来。
夏朝生脚下一软,向深不见底的深渊跌去。
“九叔……九叔!”他变成了溺水的旅人,在湍急的忘川中挣扎。
“九叔!”
暖黄色的光在眼前绽放开来。
夏朝生迟疑地睁开了双眸。
距离服下蛊虫,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他已然冷汗涔涔地窝在榻上,身体因为梦境中的画面,不断轻微地抽搐。
但是夏朝生的心安定了。
他躺在穆如归的怀里,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没有像前世一样,再次变成一缕幽魂。
“九叔。”夏朝生揪住穆如归的衣袖,还活着的惊喜压倒了一切疑问。
他扑过去,搂着九叔的脖子,眼里再次涌出稀薄的泪。
穆如归箍着夏朝生的腰,面色微微有些尴尬。
药效不同,散去的时间也不同。
穆如归体内的药效早已淡去,但是夏朝生身体里的药效还在发挥著作用,就这么一搂一抱间,他已经感觉到了夏朝生的异样——手极热,眼极亮,纤细的双腿无意识地摩挲着。
“九叔。”夏朝生将滚烫的面颊贴在了穆如归的颈窝里,眷恋地磨蹭着,搂在穆如归脖颈边的胳膊更是不断收紧,像是搂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穆如归僵着身子,往榻边挪了挪。
“九叔,你怎么将我带出宫了?”他毫无所觉,拼命往穆如归怀里拱,“深夜出宫,是……是大罪。”
“无妨,明日皇兄不会有心情管我们。”穆如归咬牙将黏糊糊的夏朝生从怀里撕开。
夏朝生眼前蒙着一层水汽,茫然地向前伸手:“九叔?”
“朝生,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冷。”他在药效的作用下,蹙眉闹起脾气,固执地向穆如归伸着手。
穆如归几经挣扎,还是没忍住,将夏朝生重新拥在了怀里。
夏朝生舒服得喘了口气,然后用腿勾住了穆如归的腰。
穆如归:“……”唉。
穆如归耐着性子与他说:“朝生,你中了药。”
“我知道。”夏朝生还没被药效烧糊涂,得意地扬起下巴,“九叔,我知道,是太子殿下在水中下了药……他,他和寻芳当真是好计谋啊,故意让小太监将水泼在我身上,想逼我……逼我就范。”
“我才不会让他们如意!”夏朝生说着说着,居然腾地坐起身,脱去了碍事的里衣,再重新钻进穆如归的怀抱,“九叔,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光滑的皮肤犹如平静的湖面,穆如归不舍得在上面留下任何的涟漪。
但湖水自己不甘寂寞地摇晃起来。
“厉害。”穆如归吹熄了榻前的烛火,回答在夜风里,化为了纵容的叹息。
一颗沉重的石子坠入湖心,溅起一串晶莹的水花。
晨光微熹,梁王尚未起身,宁妃就哭倒在了金銮殿前。
“长忠,去看看,她有什么脸在朕这儿哭!”梁王在龙榻上不耐烦地翻身,“朕看在旭儿的面上,不计较他将太后的慈宁宫烧了的事,已经算是宽大处理了,她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长忠应了声,迈着小碎步跑出去,很快,又满头大汗地跑回来:“陛下……陛下?”
昏睡的梁王再次被叫醒,面色不虞道:“问出是什么事了吗?”
长忠点头应是:“宁妃娘娘说得含糊,奴才听了半天,只听出……似乎是宁家的二小姐出了事。”
“宁家的二小姐?”梁王沉默片刻,翻身坐起,撩起床纱,“可是不日就要入宫的那个宁家的二小姐?”
长忠点头:“是啊陛下,就是那个二小姐。”
“走,去瞧瞧。”梁王记得宁妃的妹妹生得国色天香,身上还有一股宁妃所没有的娇憨之态,立刻迫不及待地起身,“朕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朕的人!”
长忠连忙扶住梁王的胳膊:“陛下,奴才……奴才还有一句大不敬的话不敢说。”
“嗯?”梁王动作微顿。
“方才娘娘口中,似乎……似乎提到了……”
“提到了谁?”
“提到了九王爷。”长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梁王的神情,斟酌道,“奴才觉得这等胡言乱语,千万不能让外人听见,便请宁妃娘娘去偏殿等候。谁知,宁妃娘娘竟然哭着说,自家妹妹和九王爷现在就在偏殿呢!”
“胡说八道!”梁王脚下一个趔趄,怒道,“朕昨日,明明让九弟和夏荣山家的小子住在了偏殿,宁妃的妹妹又怎么会在偏殿?”
梁王满眼惊疑,气得面色发青,冲到金銮殿外,拽着宁妃就往偏殿去。
“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啊!”宁妃哭得梨花带雨,“臣妾的妹妹不日就要入宫,如今清誉被毁,还怎么做人?!”
宁妃打了一副好算盘。
若是陛下撞见了宁如和穆如归的丑事,为了天家颜面,必定会准许他们二人成婚。
届时,玄甲铁骑还能不为五皇子所用吗?
至于宁家会不会因此失去圣心……
只要五皇子能登基,宁家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拉拉扯扯间,梁王伴着哭声,来到了偏殿。
“长忠,将殿门打开!”
长忠用眼神示意偏殿的掌事太监:“还不快将门打开?”
掌事太监是个不经事的,哆嗦了半天,才将殿门打开,继而跪倒在地,哭嚎:“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可九王爷昨夜……”
长忠闻言,眼疾手快地将他踹到一旁:“陛下在此,你居然敢拦?”
宁妃没听清掌事太监的话,跟着附和:“没根的玩意儿,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快滚开?”
她说完,又对着梁王抹眼泪:“陛下,臣妾……臣妾的妹妹……”
“都给朕滚!”梁王佝偻着腰,甩开宁妃的手,“你们都给朕滚开,朕……朕自己去看!”
垂暮之年的帝王,怒火中烧。
宁如虽然不是登记在册的妃子,但是宫中已经定好了她进宫的日子,在梁王心中,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
现在,宁妃却说,穆如归很可能羞辱了宁如。
梁王怎么能不气?
他恨不能杀了穆如归,又在冲到偏殿门前时,顿住了脚步。
梁王呼吸急促,胸腔剧烈起伏,推门的手抬起又落下。
“给朕后退二十步!”最后,梁王还是没将门推开。
他暴跳如雷地甩着衣袖,驱赶宁妃与跟来的宫人。
宁妃擦着眼角的泪,默默后退。
“再退二十步!”梁王尤不放心。
宁妃只好再领着宫人后退,直退到宫道尽头,梁王才安心踹开偏殿的门,冲了进去。
宫人们个个垂着头,大气不敢出,唯独宁妃一眨不眨地梁王消失的身影,直到听到陛下崩溃的大叫从殿内传来,她才长舒一口气。
宁妃觉得事成了。
陛下绝对撞破了宁如和穆如归的丑事。
果不其然,梁王的声音很快再次传来。
他大叫着“贱人”,不断摔砸碎着偏殿内的摆件。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劝劝陛下!”宁妃扶着嬷嬷的手,迫不及待向偏殿跑去。
她可不能让穆如归溜了。
若是溜了,她做的局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