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节(1 / 2)

 被九王爷丢进马车之事,重重地哼了一声,踩着长忠的肩,钻进了马车。

穆如归默立良久,收回视线,翻身上马时,被一个小太监叫住:“九王爷,太子殿下嘱咐奴才来和您说句话。”

“何事?”穆如归踢了踢胯/下的骏马,听它烦躁的嘶鸣,心里的耐心也在逐渐褪去。

小太监上前一步,笑着说:“九王爷息怒,太子殿下只是让想谢谢您这一路来对小侯爷的照顾,来日大婚,必定不会少了您一杯喜酒。”

寒风呼啸,零星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恰在此时,龙辇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也不知梁王说了什么,夏荣山居然在马车内哀嚎起来:“陛下,臣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命不久矣,臣也不想活了!”

梁王被夏荣山嚎得眼冒金星。

他倒是不意外夏荣山能得到夏朝生的消息。

那是人家的亲儿子,又生着重病,能不安插眼线吗?

再说,此时才得知消息,说明侯府的眼线不过如此,连金吾卫的信鸽都比不上,梁王就更安心了。

梁王就是烦。

一个哑巴似的穆如归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这会儿,又来个爱子如命,下一秒就要随儿子归西的镇国侯,换谁,谁不烦?

但是镇国侯半个字不提穆如归,只道儿子重病,不在自己眼前,再这样下去,自个儿也要愁得跟着病倒了。

梁王并不信夏荣山的鬼话,只能极尽敷衍地安慰。

夏荣山打定主意胡搅蛮缠,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

于是龙辇内时不时传来几声恸哭或是悲号,俨然一副闹剧。

穆如归就是在这样的闹剧里,心灰意冷地回来的。

“九叔?”

马车的车窗被人从车内费力地推开,露出了一张被雪白的毛毯簇拥,微微泛红的脸。

夏朝生依稀听见了穆如归的声音。

他坐在车中盼了又盼,最后等不及,主动推开了车窗。

穿着黑底带四爪金蟒暗纹的劲装的穆如归,端坐于马背,腰杆笔直,宛若山间青松。

“王爷,快去。”红五见自家王爷又开始愣神,咬牙拍向战马的屁/股。

久经沙场的战马立刻迈着小碎步,将穆如归送到了马车前。

“九叔。”夏朝生跪在狐皮毛毯上,掀开门帘,不说话,只低咳。

夏朝生学乖了。

穆如归就是个闷葫芦,心里想的话,只要不愿意说,谁都无法撬开他的嘴。

所以他靠在门前,愁眉苦脸地咳嗽:“九叔,我冷。”

穆如归果然上当,跳上马车,单手揽住夏朝生的腰,将他用毛毯裹成一个长条。

夏朝生继续咳,边咳,边对缩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夏花说:“给我……给我的手炉换点炭。”

“奴婢这就去。”夏花应下,迟疑地钻出马车,放下门帘前,见夏朝生对自己眨眼,眉心便狠狠一跳。

“夏花姐姐,这是……”黑七眼巴巴地望着马车,“怎么了?”

“小侯爷嫌冷,叫王爷帮忙瞧瞧马车里的炭火。”夏花扯住探头探脑的黑七,将手炉塞过去,“快,王爷让你去把手炉里的炭火换了……记得,要银丝炭,千万不能熏着小侯爷!”

黑七不疑有他,捧着手炉乐呵呵地走了。

夏花等他走远,飞速瞥了红五一眼。

红五立刻抬手向四周打了个手势,马车周围的护卫如潮水般散去。

而静悄悄的马车内,除了夏朝生的咳嗽声,就是穆如归刻意放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穆如归的手还揽在他的腰间,舍不得松也不敢松。

夏朝生咳得那样厉害,狭长的狐狸眼里氤氲着薄薄的水汽。

他伏在他的臂弯里,不停地颤抖,仿佛要将心肝脾肺一气咳出来,声势浩大,撕心裂肺。

“九叔……”偏偏夏朝生还要说话,纤细的五指揪住了穆如归的衣袖。

穆如归神情一肃,目光落在马车内已经被打开的食盒上——模样精巧,一看就是东宫的手笔。

他的理智在清醒于迷茫中来回游走,最后被食盒带回现实。

果然,夏朝生心里只有太子。

他备下的那份膳食,被黑七吃了吧?

穆如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疼痛与麻木姗姗来迟,耳边再次传来夏荣山的冷哼,五皇子的讥笑,还有穆如期“善意”的叮嘱。

——九皇叔,谢谢你替我照顾朝生……

穆如归忽地烫到一般,将夏朝生轻轻推开。

“你想见太子?”他化为一座沉甸甸的山,遮住了所有微光,嗓音干涩,“快马加鞭,明日能赶上他的仪仗。”

“我不……”夏朝生一愣,伸手欲再抓穆如归的衣袖。

穆如归却已仓惶跳下马车,生怕自己流露出丝毫的不舍。

红五和黑七紧跟其上。

“王爷。”红五眉头紧锁,说得却不是夏朝生之事,“白六回来了。”

白六是穆如归安插在穆如期身边的暗线。

早年,穆如归心系夏朝生,又苦于夏朝生眼里只有穆如期,便派了暗线,暗中探查太子为人,想着,若是太子品行不端,就付出一切代价将夏朝生抢回来。

可穆如期礼贤下士,秉节持重,世人称赞,后来更是被册封为太子,主东宫,眼瞧着是良人,穆如归也就彻底死心了。

人家情投意合,他去凑什么热闹呢?

因着穆如归并未做过出格的事,白六一年到头也不会在穆如归身边出现几次,如今忽然寻来,不止红五觉得奇怪,穆如归也觉得奇怪。

“何事?”穆如归蹙起了眉。

“白六传来消息,说……说太子殿下近一个月来纵情声色,连前往骊山的仪仗中都有几名舞姬。”

穆如归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继而回头望向夏朝生所在的马车。

他那颗死寂的心再次泛起了涟漪。

19、019

白六在穆如归的马车里,低声汇报近些时日太子的异常。

“是从小侯爷跪倒在金銮殿之后……”白六蹙眉回忆,“一开始,属下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前一日,太子殿下还和小侯爷一起,请求陛下收回赐婚的圣旨。”

“但第二天,属下看得真真的,上京最有名的几个歌姬,都被太子的亲信接进了东宫。”

“再然后,不仅仅是歌姬,还有清倌,只多不少,全都进了东宫,再也没有出来。”

白六说到这儿,苦笑摇头:“王爷知道,属下为了避人耳目,在东宫担了个闲职,可就算是这样,前日还被派去接一个从西域来的胡女。”

“王爷您看,这是属下记录下来的,近些时日出入东宫的人员名单。”

穆如归没有看白六递来的密密麻麻的名单。

他微垂着头,陷入了沉思。

大梁的太子穆如期,乃当今皇后秦氏所出嫡子。

血统纯正,出身高贵。

穆如归自幼开府出宫,长年不在上京,但秦皇后对穆如期的严厉要求,世人皆所耳闻。

秦氏乃大族,出过五任皇后,三任宰相。

连当今大梁天子的身体里,都流淌着秦氏的血。

穆如期身为皇后嫡子,秦氏自然给予厚望,倾全族之力,将其推上了太子之位。

“属下一开始还以为太子殿下寻来的歌姬都是五皇子的手笔。”白六摸了摸鼻尖,因为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属下听到了东宫里的太监私下传话,说……其中一位歌姬已有身孕近一月。”

这显然和五皇子没有关系了。

毕竟当今朝堂之上,唯有五皇子势力雄厚,且颇得圣心,能与太子抗衡。

二人斗争已久,朝堂之上隐隐形成两派局势,倘若太子在这时被五皇子抓住把柄,弹劾的奏折早就漫天飞了。

白六抓了抓头发:“太子殿下……难道是性情大变了?”

可太子为什么会性情大变,白六想不明白。

他当然想不明白。

谁能想到,穆如期已活过一世,对自己真龙天子的身份深信不疑,压根懒得掩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