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平被吓住了,这个声音实在吓得他三魂六魄都散了去。他整个人身子像是猫一样地弓了起来,而后立即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这柄佩剑,他一直带在身上,即便是在金陵的时候,即便是在夜半三更,他也是带着这柄剑和衣就寝。
剑身铿锵一声,飞鞘而出,划过一道银狐,随即指向了内宦。
“什么人,是什么人……”陈天平的目光也随着剑尖朝那内宦张望而去。
内宦吓了一跳,连忙跪倒,道:“奴婢……”
“呼……”陈天平长长地松了口气,旋即勃然大怒道:“混账,混账,谁让你进来的,是李瑞?是不是李瑞?”
内宦忙道:“是大王的吩咐,大王吩咐,若是有黎将军的消息,理应立即来报。”
“是吗?”陈天平的心跳渐渐地缓和了一些,可是握剑的手依旧不肯松动半分,他冷冷地道:“有什么消息?”
“事情已经办妥,合上家眷……总计是七百三十五人……”
陈天平笑了。
他收起了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眸仿佛掠过了一丝光辉,神情变得愉悦起来,道:“知道了,本王知道了,你……下去。”
陈天平并没有就寝,他在殿中,银殿上的银椅在灯火朦胧之中散发着光辉,这朦胧的光线落在他的眼里,使陈天平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起来。
他走上去,抚摸着椅柄,手指摩挲着上头的每一条纹理,整个人闭着眼,下巴微抬,仿佛陶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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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过后,曙光初露,浓雾伴着露水,似乎在清洗宅院深处的血腥,只是这血腥之气却是在晨风之下没有散去。
一个个尸首悬挂在了城门和集市处,大队的安南禁卫,依旧戒备森严。
空气中弥漫着恐怖的气息,这种恐怖发自人的骨髓深处。
明军没有举动,独柱寺也没有消息。
而在王宫,陈天平可以彻底地松口气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他召集了百官,安南的官员们战战兢兢地抵达了银殿,所有人目露恐怖和不安地看着这个新王,大气不敢出。
陈天平冷着脸道:“李瑞为首的叛党已除,至此之后,谁再敢奢言反明者,杀无赦。望诸卿能够以此为鉴。”顿了一顿,陈天平显得威势十足,继续道:“前几日,有人上书言事,说是本王对郝佥事的赏赐过丰,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既如此,那么本王只好撤去左相国平章事,仍封他为武卫大将军,至于清化的封地则改为东道四县,以此作为补偿。”
整个安南,分别有东、南、北、西、红河、清化、义安、直隶八道,东道四县近邻谅山,北部靠近广西、东面临海,因为多山,所以人口其实并不多,对比安南来说,可有可无,不过这里乃是安南的重要屏障,因为多山,一般情况下,安南若与中原王朝交恶,就无险可守。
陈天平很明白,自己绝不可能让郝风楼来做什么左相国平章事,一方面,是他绝不容许有汉人来分享他的权力,另一方面,安南内部也绝不可能驯服。至于将清化分封郝风楼,那更是笑话,清化乃是安南最富庶的地方,失去了清化,安南就相当于少掉了一半的财源,此前之所以抛出这个诱饵,无非是耍弄权术而已,现如今自己的政敌已经彻底铲除,陈天平当然要食言。
只是郝风楼绝不是个好惹之辈,你既然耍了他,就必须承担风险,毕竟陈天平明白,自己既需要用安南来制衡明军,也急需要明军的支持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在这种情况之下,就必须给予郝风楼足够的补偿。
武卫大将军虽然并没有兵权,在安南却属于极品武官,地位崇高。至于这东道四县,占地不小,几乎占了安南一成五的国土,虽然都是崇山峻岭,绝大多数土地都不适合耕种,可是分封出去也足够肉痛了。
陈天平说罢,下头的安南百官们已经彻底地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被这个大王耍了,这个大王不但逗弄了郝风楼,逗弄了百官,却是谁都无可奈何。
明军可能和陈天平反目吗?不可能,安南内部,酝酿着反明的情绪,陈天平就是明军钳制安南最重要的棋子,若是连这个棋子都抛弃,那么从此之后,各种反明的活动只会层出不穷,让明军顾此失彼。
百官们能拿陈天平如何?什么都不能,李瑞和那些‘乱党’的前车之鉴不远,这个时候,谁敢表露出丝毫不满?
“大王千岁!”所有人拜倒,哄然唱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