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2 / 2)

驻我心间 殊娓 0 字 2022-05-08

你的坚持呢?!

那是一家和外表十分不搭的店:

门脸看上去朴素又老旧,但店里面的色彩配饰都是华丽风。锃亮的金属配饰被堆叠在木质格子柜里,卖的商品从服装、小视频、摆件到皮带鞋子,像个杂货铺。

而且并不严格分类,很随意地摆放着。

站在程骁南身边的一尊黄铜模特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大裙子,头顶戴着三层大沿遮阳帽,手腕上和脖子上都是层层叠叠的首饰。

它的左手向前伸着,黄铜材质的手心里,居然放了一把玻璃纸包着的糖果。

头顶上十几盏欧式大吊灯把玻璃纸映出渐变的光色,程骁南看了店主一眼:“你这儿还卖糖?”

店主说,也是卖的,偶尔有周围住的小孩回来买糖果,这种巧克力包着樱桃酱的糖果在万圣节前后最受欢迎。

这店主实在是个很热情的人,他对程骁南和虞浅说,店里的东西看不中没关系,可以坐下喝一杯下午茶,歇一歇。

“中国,我去过中国,那是一个好地方。”店主比划着说,他是李小龙的影迷。

虞浅倒是挺喜欢这家店随意的风格,就像她喜欢他们住的地方不远的那家物品杂乱的小超市一样。

程骁南陪她坐在窗边,桌上铺了一块重工刺绣着大朵红花的深色桌布。

仔细看看,居然是虞美人的图案。

老板把花果茶泡好,端了成套的骨瓷茶具过来时,程骁南已经决定要买下那块桌布。

老板听说他们喜欢虞美人,欢喜得不行,在他这间不足30平米的店里满屋寻找,最后翻出几个杯子隔热垫。

底色是白色贝类打磨片拼接的,泛着一点点金色光晕。中间的虞美人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贝类,粉中透着红,很漂亮。

这位店主倒是没有滔滔不绝,只说,这颜色是天然的,不是人工做染的。

虞浅点头,问过价格后,把桌布杯垫放在桌布上,明显是要一起买走。

这会儿外面阳光正晒,店里没什么人进来,店主也就坐在离虞浅和程骁南不远的地方,和他们聊天。

他说自己从欧洲南部来,在这里做生意快20年了。

店里的空调是吹向他们茶桌这边的,虞浅散着头发总有些碍事,垂头在包里翻了根发圈,把头发拢成发髻。

“等等,你是?你是不是那个模特?上过杂志的那个?我有你的杂志!”

店主突然这样激动地问,虞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错人,毕竟国内在国际业界有名的模特,实在很多。

她只说自己确实是做模特这个职业。

店主居然真的从店里翻出一张十几年前的杂志,上面印着虞浅第一次和外国摄影师合作的一张照片。

那时候虞浅10岁出头,面容稚嫩,穿着蓬松的裙子,在给某儿童品牌做广告。

程骁南看了一眼,忽然笑了。

他这种长相,内眼角是锋利的,显得眼神也犀利,但对着杂志笑起来时,目光都是暖洋洋的,嘴上却痞了吧唧地开口说:“这不是姐姐小时候么?小姐姐?”

“天呐,真的是你!”

老板激动地让虞浅在杂志封面上给他签了名字。

其实虞浅很少签名给别人,她是职业模特,不是明星。

相对的,也就很少有人悉知她的名字。

不过是举手之劳,店主却很客气,他说花果茶不收虞浅和程骁南的钱,还准备从店里找一样东西送给他们做礼物。

“你的胸针样式很特别,可是我店里,没有这种花卉图案的物件......”

店主语气有些遗憾,想了一会儿,忽然兴奋地拍了下后脑勺,“对了,有一样东西,我倒是可以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喜欢。”

店主这样说着,推门进了里屋。

程骁南和虞浅这才看见,衣架上一堆杂乱的衣服后面,居然是一扇门。

虞浅看着,才刚抬起手,程骁南已经把茶杯递到她手里。

他问:“喜欢这样的店?”

“喜欢,因为乱。”

倒不是讽刺意味的形容。

可能是和程骁南在一起时心情太好,最近虞浅居然养出那么一点未泯的童心,看到杂乱的东西,她居然想到《爱丽丝梦游仙境》。

虞浅半杯茶入口,店主已经抱着他的宝贝跑出来。

那是一套木质首饰盒,雕纹朴素精美,不难看出雕刻的人有多细致。

店主说,首饰盒是一位87岁的老人卖给他的。老人找到这家店来时,坐着轮椅,说话也不算流利。

他坐在和程骁南现在相同的位置,喝了半壶花茶,断断续续讲完他的故事。

那个年代有太多因为战争而不能相守的爱情,也有太多太多的“不得不”。

老人年轻时爱的女人举家搬走,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木匠,他精心做了这套首饰盒,想要等到有机会重逢送给她。

只不过时过经年,辗转打听多年,再听说当年那位姑娘的消息,已经是她死在战争中的噩耗。

那套首饰盒,老人本来想要一直留着。

但他梦到了遇见她那天的场景,梦见他在人群里一眼看见她,她还如同当年一样年轻,笑容灿烂可爱。

“如果再重新来一次,我还会走那条街,在人山人海里与她撞在一起,看她红着耳廓和我说抱歉。”

老人把这套首饰盒出给店主时的价格很便宜,唯一的要求是,“请把首饰盒卖给相称的人”。

店主一直没舍得卖,但送给程骁南和虞浅,他是愿意的。

店主说:“你们眼睛里,有爱情。”

首饰盒有名字——Yesterday。

被老人刻在盒子侧面。

店主翻出黑胶唱片,放了一首很经典的老歌《Yesterdayoncemore》

下午3点半的阳光从窗口散落进来,空调风吹着那些或仿古或真的留存多年的物件,花果茶的酸甜清香浸泡着卡伦温柔的歌声。

程骁南看了虞浅一眼:“想什么呢?”

“遇见你的前一天,答应和韩初吃饭是对的。”

“......我要吃醋了。”

虞浅想到认识程骁南的前一天。

那年她21岁,认识他的前一天她在家里用一台xp系统的台式电脑上网,论坛上那些言语触目惊心,像从电脑屏幕里伸出来的无形触手,拖着她,往更幽深的地方沉下去。

她觉得自己该关掉电脑,却又自虐般地看得更仔细,一字一句都认真记在脑海里。

后来韩初打来电话,说曲姨说你这两天没工作,别憋在家里了,曲姨也担心你,不如出来走走,我已经和曲姨说了,明天和你一起吃饭,曲姨说你会来我学校附近找我。

虞浅是不想出门的。

但后来曲莉雯也打来电话,说让她明天别忘了去和韩初吃饭。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虞浅都觉得,她那天答应去吃饭,才会失去了一位邻家兄长。

现在想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长大以后,韩初和她不是一路人,无论那天去不去吃饭,她都会失去一位兄长。

如果重来一次,她希望一切不变。

她仍然去吃了那顿饭,仍然和韩初起了争执,然后也仍然偶然开车去了附中后街。

最重要的是,她遇见程骁南。

听虞浅这么说,程骁南指尖哒哒敲了几下首饰盒,像是在回忆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起来。”

程骁南也在回忆遇见虞浅的前一天。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星期一,晚自习时老师如果不在,班级里就会吵得像是菜市场。

程骁南趴在桌上睡觉,隐约听见沈深问:“南哥,打游戏去不去?我都打听过了,班主任今晚不会过来查课的,逃不逃?”

程骁南前一天晚上刚打了个通宵,懒得出去,只抬了抬眼皮,困倦地说不去。

“那明天晚上你去不?九中那边,他们说明晚才能出来,要不约明晚一起玩?那边还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喝酒呢。”

沈深像个交际花,不止附中上下的学弟学妹学长学姐他都熟,连隔壁九中的他也认识不少。

一群男生人菜瘾大,总想去网吧,又打不赢,整天怂恿程骁南带他们。

程骁南正困,不耐烦听沈深叨叨,抬腿把他的椅子踢得远一些:“闭嘴。”

过了不知道多久,程骁南隐约睡着,听见沈深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和他商量:“南哥,你要不想喝酒......那还是老规矩?明晚我们先去吃饭,晚自习再出来找我们?”

程骁南“嗯”了一声。

后来沈深又说了些什么,程骁南直接让他滚。

程骁南一边帮虞浅倒茶,一边贫嘴:“我要知道出去就能遇见你,我就不骂沈深滚了,我前一天晚上就去墙顶上蹲着,等你24个小时。”

本来虞浅是不信那些因缘的,觉得迷信。

但她和程骁南坐在这家物品杂乱的店里,喝着下午茶,忽然就觉得,那一场相遇不同于后来的重逢。

它没有任何人为因素在里面,真的只是巧合,只是缘分。

早一点,或者晚一点,也许她都没有机会在那一年里,遇见一个叫程骁南的少年。

时光不能倒回。

但哪怕昨日重现,他们也并不愿改变现有的轨迹。

现在拥有的,已经是最好的。

虞浅主动和店主要了包装,把首饰盒装起来。

从这家店里出来,他们又逛了一会儿。

路上遇见一个自称是占星师的女人,一路跟着他们说自己能占卜出他们的命运,好让他们规避厄运,走捷径。

这占星师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占星师,手臂上挂着一堆各种颜色的水晶串,穿得跟巫婆似的,还挎着篮子,可能也卖塔罗牌水晶球什么的。

不像占星师,倒像骗子。

骗子挂着一堆水晶串,叮呤当啷地跟着程骁南和虞浅走了好几分钟,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一会儿说自己能占感情能帮他们排忧解惑,一会儿说自己能占事业婚姻。

程骁南听着,觉得这骗子挺逗。

她要真是这么牛,看起来也30-40岁了,怎么还不去享清福,大热天的出来买什么水晶?

渡人不能渡自己?

骗子说什么,程骁南和虞浅都没听进去,只有最后,快走到街口时,骗子突然开口说“你们感情很顺利但......”,这句话程骁南没让骗子说完,直接转身,指了指她。

他皱了眉心:“但后面的话给我咽回去,水晶手链多少钱,我买。”

程骁南随手拎了一串手链,付钱。

这骗子卖得一点不便宜,一串手链折合人民币要800块。

虞浅问他,明知道是骗人的,怎么还买?

程骁南就掂着手里的“水晶”说:“它就是玻璃的,也得买了,不买指不定那骗子能说出什么话呢,结婚证还没领,我不想听她说不吉利的。”

车水马龙,程骁南忽然凑过去吻她。

浅尝辄止,只1秒就分开。

“没忍住。”他这样说。

回住的地方时,程骁南手里大大小小提了二十几个纸袋,虞浅走在前面,在和彼得通电话。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和彼得说,让彼得准备一下晚饭,电话里的彼得大概是问她逛了一天有什么收获,虞浅说,找到一套很漂亮的首饰盒。

程骁南垂头,看了眼纸袋里的那套首饰盒,在虞浅挂断电话时,他忽然问:“姐姐,我记得你,不太喜欢用首饰盒?”

虞浅以前常常出差,生活中的形象不似工作时那么百变,通常都是简约装束,首饰虽然多,也都是丢在一个丝绒袋子里。

有时候翻出来,项链耳线缠在一块,说起来确实有那么一点邋遢。

只有品牌方借来的珠宝除外,她也不会自己收好,都是交给助理放在品牌方的首饰盒里,等待归还。

她在夕阳里回眸:“是不喜欢。”

但这套珠宝,是程骁南送的,她还是想要收好。

他们都会为了爱情做一些改变。

就像程骁南这种不信鬼佛的人,也会肯花800块在“占卜师”手里买一串玻璃珠。

“怎么,我送的珠宝要格外护着么?”

“嗯。”

程骁南笑了。

他突然犯坏,从虞浅身后跑过去,把人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来,在小路上奔跑。

手里的二十几个纸袋被压得哗啦作响,虞浅的手自然地挽住他的脖颈。

邻居家的几个孩子正好在附近滑滑板,看见他们,吹着口哨起哄。

虞浅顾着他手上拎着的东西多:“放我下来吧,还有很长一段路。”

“不放,多长我都能抱着你走完,信不信?”

“嗯。”

“就一个嗯?你怎么总不按套路出牌,我以为你会问我能不能抱你一辈子呢。”

虞浅终于笑了:“我又不是残疾。”

耳边有轻轻的风声,夕阳下,目之所及都是暖橙色,程骁南在这个时候垂下眼睑,盯着虞浅问:“我们回国吧,明天就回,行不行?”

是否回国这个问题被他用这种认真的语气问出来,显得过分深情。

虞浅猜这次回国没有那么简单,她也是个通透的女人,想了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而问他:“领证需要准备什么材料?”

“户口本!”

程骁南抱着她在这条她熟悉的路上飞奔,进屋时彼得吓了一跳,看了眼被程骁南抱着的虞浅,夸张地长大嘴:“虞浅,你别告诉我你怀孕了。”

“没有。”

程骁南说:“我们明天回国,你呢,要一起回去么?”

彼得纳闷地问,怎么走得这么急?

程骁南扬着调子回答彼得,回去领证,能不急?